顧洲遠擺擺手笑道：「二叔放心，一群地痞流氓組成的草台班子，哪裡還要巡邏隊過來？」

　　顧滿倉還想再勸，就聽顧洲遠繼續道：「我上回去桃李郡禦風司千戶所要說法，還不是全身而退了？」

　　要是秦三娘或者熊二在這，就知道他這話實在是太謙虛了點兒。

　　哪裡是全身而退那麼簡單，吳千戶很是真誠地送禮請客賠不是，這才換來顧洲遠的諒解。

　　顧滿倉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了，他叮囑道：「安全第一！」

　　胖大嬸見顧洲遠這般大動幹戈，心中有些忐忑。

　　「大兄……顧爵爺，要不還是算了吧，我，我也可以不擺攤的。」

　　金虎幫老大張金虎，城裡所有地頭蛇都是跟他混的，這要是給得罪死了，人家不敢拿顧爵爺怎麼樣，自己這麼個平頭老百姓，可禁不住這幫混混的報復。

　　顧洲遠安慰道：「嬸子不用多想，這回我一定把事情辦妥，絕不會留下什麼首尾。」

　　「再說了，我跟張金虎本身就有賬要算，這回正好一起把賬給清了。」

　　「走吧！」顧洲遠不輕不重踢了蔣糰子一腳，「前面帶路！」

　　蔣糰子擡頭，如喪考妣道：「爵爺饒命，我真的知道錯了，這些事兒都是我自己昏了頭幹下的，金虎老大根本就不知道。」

　　「您怎麼罰我我都認了，能不能不要去找金虎老大？！」

　　顧洲遠不耐煩道：「別廢話，再磨磨唧唧的，後果自負！」

　　周捕頭心裡一咯噔，一腳將蔣糰子踹翻在地。

　　「趕緊起來帶路，別特娘的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想死也死到你金虎幫裡，別死在這大路上，還要我來幫你收屍！」

　　他這話就是在點蔣糰子裡。

　　面前這位爺可是一言不合就拔刀的主兒，你要是活膩歪了，也千萬別連累別人！

　　蔣糰子打了個激靈，忙一骨碌爬起來，彎腰低頭道：「爵爺您跟我來，我在前頭帶路！」

　　臨走的時候，周捕頭對著身邊一個衙役低聲道：「你快些回衙門，把事情稟報給侯大人，就說大事不好了！」

　　有太陽就會有陰影，任何人口聚集的地方，都是有著或多或少的地下勢力，且這些地下勢力是無法徹底根除的。

　　青田縣幫派眾多。

　　城裡最早先的「河浦幫」，本來是二十來個跑碼頭的苦力推選出打架最猛的楊彪當了老大。

　　他們專在碼頭附近活動，靠控制腳夫力工，還有對進出碼頭的商船、貨棧、商號索要「碼頭捐」「平安費」等，聲稱「保護」貨物安全，實則進行敲詐勒索。

　　牛埠頭便是現在的河浦幫話事人。

　　街頭討飯的聚在一起搞出的幫派叫「丐幫」。

　　專事扒竊的「盜幫」、甚至掏大糞都組成個小小的「糞幫」。

　　還有之前很活躍是白蓮教。

　　後來侯縣令來青田縣上任，也想過將這些城市毒瘤給徹底滅掉。

　　可打擊了一批，不久後便會有另一批出現。

　　他們和衙門胥吏暗通款曲——混混每月送「月錢」，胥吏便對他們的惡行睜隻眼閉隻眼。

　　碰到真要拿人的案子，提前通風報信，讓頭目躲去鄉下莊子。

　　街巷裡的閑散潑皮，因「抱團好欺人」而結成一個團夥。

　　靠「護場子」「收例錢」過活。

　　後來入夥的閑汗越來越多，便搞出了一個幫派來，叫做兄弟幫。

　　百姓們背地裡都是叫其「青皮幫」。

　　後來張金虎過來投靠姑姑，作為一個有背景的大混混，藉助縣令內侄的名頭，迅速接手了兄弟幫，並將其改名為「金虎幫」。

　　侯縣令開始也是勃然大怒，派人抓了張金虎打了一頓闆子。

　　可後來發現張金虎雖然成為了流氓頭子，但是這小子做事會動腦子。

　　他收城裡商販的保護費，是真的能護佑商戶不被人欺負。

　　連青樓、賭坊也得給他們「面子」，劃出盈利的一部分當「看場費」，換得「沒人砸場子」的承諾。

　　花上些銀子便能安安穩穩做生意，這比之前亂七八糟一波又一波人來敲詐勒索，要好得太多。

　　商戶們都沒什麼意見，甚至樂見其成。

　　侯縣令後來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張金虎住在城東的一處二進宅子裡，平日裡幫內頭目議事也都是在這宅子裡。

　　顧洲遠來的時候，張金虎正在院子裡教八哥說話。

　　聽到下人來報，說是周捕頭帶著一幫人過來，一起的還有老蔣一夥人。

　　張金虎聞言微微蹙眉，「周捕頭來我這裡有什麼事嗎？」

　　不過他也沒太放在心上，畢竟他姑姑是縣令夫人，這青田縣除了姑父侯縣令，他誰都不怕。

　　他把鳥籠掛在假山旁的樹上，拍了拍手，「我出去看看怎麼個事兒。」

　　剛走兩步，就見一群人已經闖進了院子。

　　一個下人惶恐道：「老爺，我實在是攔不住他們。」

　　張金虎臉一黑，面色不善朝著周捕頭冷聲道：「周捕頭，你這是幹什麼？帶這麼多人來，是來抄家的嗎？」

　　見周捕頭不答話，他又朝著一旁跟個瘟雞一般的蔣糰子喝問道：「你特娘的又在外面闖什麼禍了？」

　　蔣糰子期期艾艾道：「老大，我、我······」

　　張金虎見他這副慫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抄起魚池旁邊的一塊青磚，瞪著蔣糰子道：「給我好好說，別磕巴！」

　　蔣糰子咽了咽唾沫，飛快看了一眼顧洲遠，硬著頭皮說道：「我，我不小心又冒犯了顧縣子。」

　　「啊？」張金虎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又？顧縣子？

　　「你特娘的！」他手裡的青磚朝著蔣糰子就砸了下去。

　　蔣糰子本能拿胳膊去擋，「嘣」地一聲響，蔣糰子直感覺手臂都快要斷了。

　　他疼得冷汗直流，卻不敢喊叫出聲。

　　周捕頭見了這情景，一句話都不說，隻是看向顧洲遠。

　　顧洲遠臉上表情毫無波動，他冷冷道：「當著你周捕頭的面蓄意傷人，這是根本沒把你放在眼裡啊。」

　　蔣糰子這才注意到站在周捕頭旁邊的挺拔青年。

　　這青年一身玄色長袍，俊眼修眉，顧盼神飛，俊朗中透著凜然清氣。

　　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看周捕頭一副為這青年馬首是瞻的樣子，再一想蔣糰子這貨所說，他冒犯了顧縣子。

　　這下子張金虎還有哪裡不明白的？

　　眼前這青年，便是大同縣子顧洲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