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欣聞言挑了挑眉，道：“我……先跟她說說看。”

　　 “怎麼了？”江婉低問：“怕小姑娘不喜歡這邊？”

　　 陸子欣搖頭：“這個年紀的孩子，什麼都感興趣。我隻是擔心她那個爹——不知道他要不要孩子認我這邊的親人。”

　　 他一直遮遮掩掩，甚至直到孩子十幾歲了，才肯讓她知曉孩子的存在。

　　 眼下雖然母女相認了，但他究竟是怎麼樣的想法，她還沒空仔細問問他。

　　 江婉極有分寸，道：“無妨，你且跟他問問看。如果他遲疑，那咱們也别強人所難。隻要孩子跟你相處融洽，其他都好說。”

　　 “婉兒，如果子豪能有你一半體恤……”陸子欣怅然苦笑：“我也不至于擔心夾在中間為難。”

　　 江婉心裡一個咯噔，問：“姐，子豪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他向來不喜歡卡佩。”陸子欣道：“他沒說什麼，但我猜到他在想什麼。他擔心我會吃虧，擔心卡佩别有居心。”

　　 說到此處，她禁不住啞然失笑。

　　 “十幾年前，他這麼擔心還情有可原。那會兒我有點姿色讓人惦記着，還有肚子裡的那塊肉讓他的家人肖想。可我現在人老色衰，隻剩一副殘軀，根本沒任何讓人惦記的地方呀！”

　　 “胡說！”江婉搖頭：“你的優雅氣質，你的聰明才智，還有你的獨特個性，永遠是迷人的存在。别說是子豪，我也暗自擔心來着。擔心你呀，又讓那個卡佩給惦記上。”

　　 陸子欣被逗笑了，哈哈大笑。

　　 “你這張嘴今天是喝了蜂蜜不成？天啊！怎麼就這麼甜！”

　　 江婉一臉認真：“我說的句句是實話。”

　　 陸子欣總算笑夠了，罷罷手。

　　 “不用擔心，意亂情迷那會兒，我都沒讓他給诓了去，更何況是現在。我呀，心裡隻有女兒。”

　　 江婉張望左右，見四下沒其他人。

　　 “姐，他……是不是想找你複合？給女兒一個完整的家庭？”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江婉想着即便分開多年，他仍那麼在乎大姑姐的身體，多半對大姑姐仍是有情分在。

　　 陸子欣的臉微紅，連連搖頭。

　　 “不是……他多半隻是愧疚而已。他一直想為當年的事做點補償，可我壓根不理他。再難再苦，我也從沒跟他開過口。其他老同學偶爾給我寄寄禮物，互送一些東西。可從來沒他的份兒！”

　　 江婉仍有些不死心，問：“那他又是怎麼想的？”

　　 “他的心思彎彎繞繞。”陸子欣道：“嘴裡說不出半句真心話來，犯不着理他怎麼想。”

　　 她握住江婉的手，低聲：“所以，你跟子豪就别擔心了。我現在隻想跟女兒處多點，能多一天是一天。”

　　 “嗯嗯。”江婉笑道：“那你問一問小公主和她爸。如果願意的話，歡迎他們來心園做客。”

　　 陸子欣“額”了一聲，道：“我會問女兒的……至于她那個爸，還是算了吧。”

　　 江婉并沒強求，道：“都行。”

　　 陸子欣沒再逗留，帶上春裝離去。

　　 一會兒後，門鈴響了！

　　 李香妹開了門，随後歡喜打了招呼。

　　 “蔡姐！你可算回來了！”

　　 蔡山花一手拎着一個舊籃子，一手牽着自行車。

　　 “快！大妹子，麻利給俺搭把手！”

　　 李香妹趕忙接過籃子，驚呼：“喲！裡頭是啥呀？這麼重？”

　　 “紅薯和糍粑。”蔡山花笑呵呵解釋：“俺娘家給俺帶來的！忒好吃！俺送點給你們嘗嘗！”

　　 江婉扶着大肚子迎了出來。

　　 蔡山花趕忙湊前叙舊，解釋她遲來上班的原因。

　　 “俺娘家弟弟和弟媳來了，還帶了幾個孩子過來。俺走不開身……隻好等他們回去再來上工。”

　　 江婉微笑：“難怪了。沒事的，家裡幸好還有我表嫂，暫時應付得來。”

　　 蔡山花有些躊躇，眼睛轉了轉。

　　 “妹子，俺……想跟你借一步說話。”

　　 江婉答好，帶她去了主院。

　　 “蔡姐，喝茶吧。”

　　 蔡山花搖頭：“俺不喝了，喝不習慣，會睡不着的。俺……俺這幾天總睡不好，更不敢喝了。”

　　 江婉關切問：“怎麼了？”

　　 “俺娘家出了點事。”蔡山花欲言又止：“俺……俺想問你一問，俺的工資能不能漲？之前你說過的，如果俺幹得好，每年都能漲一回……不知道還作數不。”

　　 “自然作數。”江婉答：“隻要你幹活利索勤快，每年都能漲。”

　　 蔡山花露出一絲松懈笑容，問：“那能……能漲五塊不？”

　　 “五塊？”江婉挑了挑眉，想着接下來物價可能會漲許多，便也痛快答應。

　　 蔡山花激動極了，緊張拉住江婉的手。

　　 “大妹子，俺——俺想把漲的工資提前支出來，行不？”

　　 江婉微愣，有些聽不明白。

　　 “漲的是每個月多五塊——提前怎麼支？”

　　 蔡山花略有些急，眼底盡是無奈。

　　 “俺一個月能多五塊，一年能多六十塊，對不？俺娘家那邊有點急事，俺想……想把這六十塊先預支出來，行不？大妹子，俺不騙你。俺平時的工資都得交給婆婆，俺愛人的工資也一樣，必須都給婆婆。俺身邊真沒啥錢……可娘家的兄弟出了事，俺不能不管……”

　　 說到此，蔡姐禁不住紅了眼圈。

　　 江婉輕輕點頭：“沒問題。”

　　 語罷，她轉身取了錢包，拿出六十塊遞給蔡山花。

　　 蔡姐想不到竟這般順利，顫抖着手接過，随後竟禁不住哭起來。

　　 “俺——俺謝謝大妹子你！”

　　 江婉有些詫異，問：“大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娘家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你怎麼不跟你愛人商量商量？”

　　 “沒用的。”蔡山花哽咽：“俺愛人忙得很……他身邊也沒啥錢，每個月工資都得給老婆婆管。俺不敢說俺會漲工資，不然俺連一毛錢都得管婆婆伸手要。”

　　 “你婆婆這般不講情面嗎？”江婉皺眉問：“她也曾是别人家的女兒，也是有娘家的婦人，怎麼會這般不通人情？”

　　 蔡山花将錢小心收進内衣兜裡，解釋：“俺娘家窮……俺和愛人的婚事都是婆婆一手安排的。婆婆一口氣給了兩百塊彩禮，跟俺爹媽說……以後離得遠，娘家的大事小事都别找俺。”

　　 這算什麼？

　　 變相的買斷？

　　 江婉有些不敢置信，随即暗自心疼蔡姐。

　　 “難怪你總說挂念娘家，還說嫁出來後很少回去——原來是這個緣故。”

　　 蔡大姐歎氣低聲：“俺弟弟悄悄跟俺說，他們是蹭鄉裡的貨車來的京都，根本沒錢買車票。但爹媽實在挂念俺，讓他們得來瞅瞅俺。他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俺求了婆婆……好說歹說，隻肯給五塊錢。幸好你給俺的紅包還在，加上這幾十塊，夠俺爹媽看病吃藥了。”

　　 語罷，她起身匆匆告别，說明天早上送弟弟一家子上車後，就馬上回心園上班。

　　 江婉答好，目送她離去。

　　 李香妹正在給韓棟梁曬行李袋，問：“小婉，今晚準備吃啥？”

　　 “吃雞肉炖粉條吧。”江婉答：“弄多一些，今晚我請了毅哥來商量事情，晚飯他會過來一塊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