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王爺聽着兩個孩子的聲音，鼻子一酸，眼眶殷紅，嘴裡喃喃着：“好孩子。”

　　楚程程和楚玄顔一臉疑惑，不知道阿公怎麼了，情緒那麼激動。

　　楚天塵招呼着兩個孩子進屋睡覺，免得他們多問。

　　他們回屋後，楚天塵朝安老王爺行禮：“天塵見過王叔公。”

　　安老王爺擦了擦眼角，情緒恢複過來，這孩子果然知道他們的身份，趕忙扶他起來。

　　“好孩子，這麼多年，苦了你。”

　　楚天塵微微搖頭，“不苦，這裡雖然物資貧瘠，但生活是平安的，有不一樣的快樂。”

　　安老王爺當然知道他是安慰的話，白天又不是沒看到他們沉重的生活。

　　楚葉晨不知道他和楊巧月出門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楚天塵對他們的态度改變這麼大。

　　不管如何，總算打破這層隔閡。

　　楚天塵看向楚葉晨，面露柔和，“要說辛苦，我才應該跟小晨說一聲。”

　　“皇兄！”楚葉晨難得一見情緒起波瀾。

　　楚天塵随意擺擺手：“還是叫大哥吧，離開宮城這麼多年，哪來的皇兄。”

　　楚葉晨愣了一下，楚天塵這話顯然不打算考慮後面的事，面色一急，想要勸他。

　　楊巧月朝他微微搖頭，今晚楚天塵的變化已經讓她十分意外，接受需要一個過程，不然隻會适得其反。

　　楚葉晨便沒再堅持，改口叫他大哥。

　　楚天塵燒傷的臉頰露出一抹難看的笑容：“這些年發生的事，大娘都和我說了，想了想，我哪有資格責怪你們，小晨所承受的并不比在邊城輕松多少。”

　　幾人恍然，原來是因為此，難怪楚天塵的态度會改變。

　　“楊大姑娘，我想跟你說聲謝謝，你幫了大娘，又幫了小晨，若不是你，恐怕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楚天塵認真朝楊巧月躬身相謝。

　　楊巧月側開身避了禮，莞爾笑道：“楚大哥嚴重了，我不過随性而為，做了自己認為該做的事。”

　　楚天塵聽到楊巧月的稱呼，臉上的笑意更濃，确實是個聰慧的姑娘。

　　他們随意聊着輕松的話題，楚葉晨随後認真問道：“大哥，你還記得當年宮裡的火災是怎麼回事嗎？真的是意外嗎？”

　　話落，院内陷入安靜，楚天塵臉上的笑容淡去，摸了摸臉頰，“其他事情或許都忘了，但這事怎麼都不會忘！”

　　從他口中得知，當年安王府的小世子正在偏殿休息，火勢是從偏殿燒起來的，當時他剛從宮學回殿，發現偏殿起火，進去護着年幼的楚程程，而自己被燒傷。

　　當時他看到了肖嫔妃，不僅沒有救人，反而将他擊暈。等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沒死，被放在宮裡禦廚的柴房，後來是蘇嬷嬷将他們救出宮的，他昏阙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無從得知。

　　幾人的目光看向蘇嬷嬷，之前一直沒有問過她此事。

　　安老王爺眉頭緊皺：“蘇奶娘，那時你是怎麼發現兩個孩子并且将他們送出宮的？”

　　蘇嬷嬷低下頭，緩緩說道：“老奴不想說，如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安老王爺臉色陰沉，冷笑一聲：“是宣德帝吧！”

　　所有人面色一震，蘇嬷嬷驚慌失措，不用回答便知道安老王爺的說法沒錯。

　　“怎麼可能！”楚葉晨最難以接受，“他為何要這麼做？”

　　安老王爺歎息一聲：“這就是皇權，當年本王也是私下調查過，但這些事都指向肖嫔妃，本王怎麼可能放過她們，後來宮内調查此事，确實是肖嫔妃謀劃的，而她臨死前卻告訴本王，永遠都不會得到真相，也就是她并非全部真相，而能讓她吞下一切的隻有那個人。”

　　楊巧月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多盤根錯節，她疑惑問道：“肖嫔妃是誰？她又為何要如此！”

　　“肖嫔妃是楚天河的母親！”楚葉晨淡淡解釋道。

　　楊巧月微微皺眉，好像明白了，肖嫔妃所做的一切肯定是為了楚天河拿籌碼，她希望自己兒子繼承大統。

　　而能給她這個承諾的人隻有宣德帝，也讓她心甘情願做這些事情。

　　“其實大皇子是被牽連的，他的目的一直都隻是程程。”安老王爺神色黯淡，其實他也是今日才敢如此确信自己的判斷。

　　蘇嬷嬷對于安老王爺的話沒有糾正，也就是他說的是都是真的，既然都已經猜到了，也就沒有必要再隐瞞。

　　“當年老奴聽到肖嫔妃謀劃此事，便知道是聖上的意思，并不知道阿塵是因為救人進去的，誤以為他們要置兩個孩子于死地。偷偷救下他們，當時吓壞了，要是讓他們知道，肯定不會放過兩個孩子。便和一個相好的禦廚将他們藏到柴房，等有機會送他們離開。”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老奴因為伺候大皇子不利，本該被賜死，因為皇後娘娘的寬宥，被刻下罪奴趕出皇宮，借此機會便帶着他們出了宮，一路送到了邊城玉關鎮。”

　　蘇嬷嬷将這段藏在心中十六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安老王爺一臉愠怒，猜到是一回事，真正确定又是另一回事。

　　楚天塵同樣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他想不通，父皇為何要對一個孩子趕盡殺絕。

　　楚葉晨同樣想不通，那還是兒時他記憶中的父皇嗎！

　　楊巧月面色平淡，皇權高高在上，對于初登大位的皇帝疑心最重，要抹去一切可能威脅的存在。

　　宣德帝除了兒子和安王，那麼多兄弟全部死了，就連戰功赫赫，立下汗馬功勞，甚至有從龍之功的漢中王，他的親弟弟同樣被殺，更何況其他人。

　　楚天塵率先回過神，沉聲道：“已經過去十六年，我不想去究其因果，對于程程和玄顔，我隻想他們平平安安，其他與我們無。夜深了，散了吧。”

　　楊巧月聽着，嘴上說不在意，語氣明顯帶着怒意。

　　安老王爺收回心神，此事受傷害最深的就是楚天塵，不想再傷口上撒鹽。

　　幾人離開茅舍，到旁邊的茅舍落腳，都沒多說，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夜難眠，楊巧月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窗外輕輕敲響。

　　“誰？”

　　“我！”

　　楊巧月起身打開門，是楚葉晨，知道他心情沉悶睡不着，讓他進屋。

　　楚葉晨低着頭進屋，他也不知道過來做什麼，不知道說什麼。

　　“對不起。”

　　“道歉做什麼？”

　　“我隻是想看你一眼，内心才能平靜些，你睡吧。”楚葉晨說着起身想離開。

　　楊巧月歎了聲：“我懂，這些事和你無關，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你現在是不是很讨厭這些事情？讨厭那座皇城裡的所有事？”

　　楊巧月淡淡嗯了聲，不置可否。

　　“那連帶着讨厭我嗎？”楚葉晨小心謹慎問道。

　　他現在心很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想确認什麼，憤怒又低落。

　　楊巧月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她懂他現在的心情，腦子肯定一團亂。

　　她在楚葉晨身前，輕輕踮起腳尖。

　　外面夜色昏暗，兩道淺淺的身影重合，蜻蜓點水般接觸，下一瞬即分開。

　　楚葉晨愣住，楊巧月臉頰滾燙，好在夜色下，看不到她通紅的脖子。

　　“這就是我的想法，不是你的錯，為什麼事情都要往自己身上攬。你是你，皇城是皇城，我讨厭皇城為什麼要讨厭你！現在回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起來要還是這副模樣，我就揍你。”楊巧月掩蓋内心的緊張，惡狠狠說道。

　　楚葉晨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剛剛那一瞬間，世界都安甯了，他的内心火熱，雖然更亂了，卻不再死氣沉沉。

　　楊巧月見他發呆，把他推了出去，砰一聲，關上房門。

　　楚葉晨在一陣寒風中回過神，腦子清醒了許多，嘴角微不可查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