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這些日子每日都有人被餓死。

　　這些被餓死的人的屍體就被那麼隨意拋進了水裡。

　　這樣的悲劇，每日都在上演。

　　即便老八幾人特意沒有在姜初月面前提起，船上的各個勢力的看守們也不許那些小姑娘私下裡議論多嘴，但消息總會傳出來。

　　其實就算沒有傳出來，這種事情也是必然。

　　每日吃得那麼少，而且營養嚴重匱乏……又在這樣壓抑的，讓人害怕的環境中，免疫力低下的人就容易生病。

　　生病了又沒有好的飲食，又沒有醫療，就是個死循環。

　　不死人才不正常。

　　姜初月每回聽到有人被拋屍水中的時候，心中都是揪的很緊。

　　正好，船上還有很多曬乾的豆子，黃豆綠豆最多。

　　還有其他的豆類，是做雜糧粥的。

　　但黃豆和綠豆發豆芽最好。

　　這日老八和老黑又來點餐，姜初月親自給他們做的菜。

　　菜端上桌後，姜初月就問老八，「老八大哥，昨日這船上走了幾個？」

　　老八拿起筷子的手一頓，眉頭緊鎖。

　　昨兒死的挺多的，有六個。

　　其實這幾日死的都不少，每日都有三四個。

　　不過他們這些人都見怪不怪了。

　　每一趟船，越到接近目的地死的人越多。

　　這幾乎是一個規律了。

　　他們誰也鬧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

　　不過，他並不想姜初月知道每天死的人數。

　　怕心地善良的她知道了難過。

　　「你問這個做什麼？這不該你問的事情。」老八語氣有些生硬，也有些躲閃。

　　姜初月卻道：「是不是每到後面死的人就越來越多？」

　　老八訝異的看著她，又看了一眼老黑，老黑忙搖頭。

　　老八才又看向姜初月，問她，「是誰在你面前嚼舌根的？」

　　姜初月冷笑，挑眉回看著他，「這還用誰嚼舌根麼？不是必然的麼？」

　　老八更訝異了，反問：「這又怎麼是必然？此話怎解？」

　　姜初月沒有打算立刻解釋，又挑起了一個問題，「這一船人雖不少，這麼死下去，損失也不小吧。」

　　其實，說起這個話題，姜初月的心是痛的。

　　為那些年輕輕就悲慘逝去的生命。

　　但，她既然遇上了，那得盡最大的力量，能多保全一些生命就多保全一些。

　　說句自私的話，之前沒有覺得自己有那麼大本事去保全多少人的性命，可如今就算為腹中可能存在的骨肉……就當積德吧。

　　老八見姜初月換成了這個問題，陷入了沉默。

　　倒是老黑迫不及待的回答：「那損失是自然的了！人死的越多，我們的賞金也越少啊！不過麼姜丫頭你也不用替我們擔心，這大船上就沒有不死人的，隻要死的人沒到一定的數，我們的賞金沒影響！」

　　誰關心你的賞金了？

　　姜初月無語的翻了一個白眼。

　　這老黑就是一個黑心的……

　　姜初月不想和他說話。

　　就看著老八。

　　老八有些艱難的吞了一口口水，終於再次出聲，「我當然是希望人死的越少越好。這船上的人也都希望人死的越少越好……但是，如你說的，越到後面人死的越多。」

　　「是餓的。」老黑夾了一塊腌肉丟進嘴裡，「到後面船上的夥食會增加的，前面肯定不會加的啊，給她們日日餵飽了，有力氣了難管不少，光給她們吃那麼多不要銀子啊！」

　　姜初月從他這句話裡聽出這大船上後面是會給增加夥食的。

　　可能是不想人死的那麼多，也不想這些人都是皮包骨頭，看起來就要死的模樣。

　　那南洋島國的權貴富人一流也不是傻子，買那樣不健康的人回去。

　　「雖後面會讓吃三餐，隻是人還是死的越來越多。」老八沉默了半天後說道。

　　姜初月點頭，「她們不光是餓死的，幾個月不吃蔬菜瓜果，也會死的。」

　　光吃素不吃葷不會死，最多會引發某些疾病，但一直不吃蔬菜瓜果，缺少人體必需的維生素和礦質元素，死亡的概率大就再正常不過了。

　　船上那些上層，以及看守都有補充，哪怕是吃乾菜，那也可以補充一些。

　　但這些可憐的小姑娘們完全就沒有機會補充那些身體必須的維生素和礦質元素。

　　姜初月的話一出，就連老黑都停下了筷子，「你說的可有出處？」

　　老八也死死的盯著姜初月。

　　姜初月臉色從容，淡定的又搬出了她那位從來沒存在過的「高人師父」。

　　「我師父告訴我的，要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何絞盡腦汁要留在竈間？」

　　老黑和老八就都沉默了。

　　這樣一說，也挺有道理的。

　　「但是我們這些人在船上也不定常吃到新鮮的瓜果蔬菜吧。」老黑想了想又來反駁姜初月。

　　「至少你們吃過，你們還吃到乾菜，偶爾水桶叔還會做豆腐豆乾吧。」姜初月道。

　　這個，老黑無法反駁。

　　「她們死的多了，各家的損失也大，後期給她們喂好，個個都康健壯碩，也能賣給好價錢不是？」姜初月循循善誘。

　　「這個倒是真的。」老黑點頭道，轉頭看向了老八，「你說呢？」

　　老八眼睛沉了沉，也點了點頭，開口道：「人死的多了，損失最大的是船長。」

　　畢竟他是按照賣出的每個人抽人頭稅的。

　　而且賣的時候，賣家挑健康些的價格也是不一樣的。

　　越健康的賣的也是越貴，這個已經不用說了。

　　還是那句話，誰會買要死不活的回去。

　　實在沒得挑了，那也是殺價殺的厲害。

　　「要是真的能改善，這事兒還要船長頭兒定。」老八深深看了一眼姜初月，他已經猜到姜初月的真正用意了。

　　她還是放不下，想憑她那卑微的力量拯救一些生命啊。

　　說起來，隻要在這船上吃好了，健健康康的，就算被賣了，至少在他鄉存活的幾率要大的多。

　　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老八做了一個決定。

　　「想要船上的這些人都吃到新鮮的瓜果蔬菜幾乎不可能，太難了。」老八依然看著姜初月，「首先不光是花費錢財的事，到達下一個港口還要十幾日，這十幾日又得死多少呢？」

　　姜初月心中一動，她又得到一個信息，到下一個港口還要十幾日！

　　「如果我有辦法能撐過這十幾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