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 剽竊是重罪
「會不會是咱們長樂戲樓有什麼內鬼啊?把咱們的東西賣給四喜樓了?」花娘擔憂地說道:「你上次給了花娘兩齣戲,眼瞅著我們正月十五那日也要推出新戲,他們就捷足先登,先唱了咱們要推出的戲,好在咱們還有一齣戲……」
好在玉蘿留了兩手,一手不行,還有另外一手嘛!
可是宋長青卻沒有那麼樂觀,他看了花娘一眼,說了一件讓花娘更頭疼的事情,「沒用的,我怕這兩齣戲,都會被四喜樓和八方樓唱出來的。」宋長青幽幽地說道:「八方樓初八那日也有一出新戲要登台。你寫的那兩齣戲,怕是都被他們給弄走了。」
長樂戲樓之前已經放出風聲了,他們會在元宵那日推出一場新戲。
可四喜樓在初三那天就先唱了一曲,而八方樓,也要在初八那日唱一出,這不是讓長樂戲樓無戲可唱嗎?
花娘急了:「那現在怎麼辦?咱們上元節那日還唱什麼戲啊?」
謝玉蘿雖然惱,卻道:「四喜樓和八方樓剽竊我們的都能唱,我們為什麼不能唱?上元節那日,我們繼續唱就是了。」
她之所以要花那麼長的時間才推出來新戲,目的是為了讓洛城和流歌有更多的時間能夠將戲深入骨子裡,他們唱戲,唱的不僅僅是戲,還是戲裡頭的悲歡離合、百樣人生。
「可到時候京城的人會說我們剽竊四喜樓和八樓啊!」一旦剽竊的罪名壓在身上,長樂戲樓那就真的完蛋了:「畢竟,四喜和八方是第一場唱的!我們再接著唱,肯定會有人說我們抄襲的!」
謝玉蘿笑了笑:「那若是有人狀告他們剽竊羅玉公子的作品呢?」
羅玉公子?
這是宋長青第一回在謝玉蘿的嘴裡聽起羅玉公子這個名字,他有些征愣:「你說,羅玉公子?」
謝玉蘿點點頭。
果真!
宋長青沒有猜錯,長樂戲樓第一回唱的就是黛玉見到寶玉的那一段,他說怎麼會那麼熟悉。
宋福和花娘聽不懂這兩個人在打什麼啞謎,紛紛問道:「這跟羅玉公子又有什麼關係?」
「是啊,這怎麼又扯上羅玉公子了。」
宋長青看了看謝玉蘿,然後看向了花娘:「花娘,我想單獨跟蕭夫人談一談!」
花娘警惕地看了一眼宋長青,謝玉蘿這時也說道:「娘,你帶著宋福先去喝口茶吧。」
花娘還有些擔心,不過謝玉蘿都這麼說了,她也隻好作罷:「那行,你們聊,我就在外頭,有什麼事情你喊我就成。」
宋長青哭笑不得,花娘這是把他當做會吃人的猛獸了嗎?
花娘確實是這麼想的,她臨走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宋長青,那眼中含著警告和提醒,宋長青朝她微微地一頷首,花娘這才出去了。
不過真的沒有走遠,就在院子裡頭,關了門還聽到花娘的聲音:「玉蘿啊,娘就在外頭,有什麼事情你就喊娘啊!」
宋長青:「……」
謝玉蘿應了一句:「好。」
屋子裡頭就隻剩下兩個人了,謝玉蘿:「宋先生要跟我說什麼?」
「長樂戲樓開張的那一場戲,可是出自羅玉公子的石頭記,林黛玉進賈府?」宋長青緊張地看著謝玉蘿,雖然她說出羅玉公子的名字,可是他還是要聽她親口回答。
謝玉蘿點點頭:「嗯,出自第三回,托內兄如海薦西賓,接外孫賈母惜孤女。」
宋長青哪怕有心裡準備,可聽到謝玉蘿的話,他還是驚詫地說不出話來,「你可知大越律法對剽竊他人文章有何樣的懲罰?」
大越建朝之後,百年安享太平,內無憂外無患,百姓安居樂業,更是衍生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名流大家,繪製出了不少的名家巨著,大越重文風比前幾十年更甚,為了保證才子文人們能有更多的心思和精力放在寫作上,大越對剽竊他人文採的懲罰,也是相當的苛刻。
謝玉蘿沒讀過大越律法,搖搖頭:「不知。」
宋長青嚇得幾乎跳了起來:「輕者流放賠償千金,重者砍頭傾家蕩產。」
「你可知道當今享譽大越名流的立秋先生?」宋長青問道。
謝玉蘿點點頭,那當然是知道了。聽說那位立秋先生的畫作,千金難求,若非立秋先生願意,否則就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會動一根手指頭。
「立秋先生已經七旬了,是大越畫師鼻祖,可你知道不知道?四十多年前,曾經有一個人,比立秋先生名聲還要響,畫畫的造詣還要高?」
四十多年的事情?
謝玉蘿怎麼可能會知道:「我不知。」
「那先生名叫穀雨,與立秋先生二人並稱畫介雙雄,南雨北秋,二人雖平分秋色,卻是極為要好的朋友,他們經常一起走訪名川大河,看遍世間美景,共同畫作,隻是,這二人若論起真本事來,穀雨先生更甚一籌。」
穀雨先生?
謝玉蘿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不知自己在哪裡聽過或是見過這個人的名字。
「穀雨先生在一場詩畫賽上憑藉著一副山水獨佔鰲頭,更是被先皇讚賞過。穀雨先生碾壓立秋先生成為大越一支筆,他當時才三十齣頭,原本他能成為大越一代畫師,可是後來卻出了一件事情,讓他身敗名裂,一夜之間,他所有的畫作都付諸一炬,就連他,也死在那一場不明不白的大火中。」
謝玉蘿怎麼會不明白宋長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人告他剽竊?」
「沒錯,有人說他在詩畫賽上的作品剽竊了立秋先生的意境和構圖,而穀雨先生當時收的弟子,也承認了穀雨先生趁著立秋先生熟睡的時候,偷偷地臨摹了他的底本。」
「這是一場轟動一時的剽竊案,畢竟,就連先皇都參加了當時的詩畫賽,並且親自欽點穀雨先生為大越一支筆,還沒轉頭,就被人說出這一切都是剽竊得來的!可想而知,先皇當時的憤怒……」
「穀雨先生當時就被挑斷了手筋,送回宅子裡頭,當夜就起了火,將他的宅邸燒的一乾二淨,穀雨先生也從這個世間銷聲匿跡了!從那以後,大越就關於剽竊這一項頒布了新的律法,對剽竊他人知識,無論是什麼,文章也好,曲子也罷,畫作也罷,一律從重處罰。」
宋長青說出這件事情,並不是為了嚇謝玉蘿,而是要讓她知道,大越律法對剽竊的嚴苛。
謝玉蘿聽後震驚無比,「那穀雨先生就沒有為自己開脫嗎?」
宋長青見謝玉蘿第一句話說的竟然是這個,差點扶額。
「事情過去太久了,具體是什麼樣子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要告訴你,大越對剽竊嚴苛。」
「嚴苛點不是更好嘛?四喜樓和八方樓剽竊我的戲本,他們不就正撞到我槍口上來了嘛!」謝玉蘿笑笑道。
宋長青很嚴肅,嚴肅之中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玉蘿……」那麼聰明的腦袋瓜子,她怎麼就不想到點子上去呢?
從認識之初,宋長青就一直喊謝玉蘿為蕭夫人,喊他玉蘿,這是頭一回,她的閨名如裹了蜜糖一樣,讓人齒頰留香,「你要狀告四喜樓和八方樓剽竊你的戲本,可若是羅玉公子站出來,指責你剽竊他的東西呢?」
謝玉蘿怔了下,眨眨眼睛,沒清楚宋長青的話:「……」她自己指責是自己幹嘛?
宋長青:「羅玉公子風靡大越,更是有無數的文人學子仰慕他,尊敬他,這些戲本若是被人看出自羅玉公子的石頭記,到時候你……」
謝玉蘿:「我……」所以她幹嘛沒事去告自己剽竊呢?
宋長青壓低了聲音:「四喜和八方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我們不要再追究,哪怕以後被人發現這幾齣戲出自石頭記,你也跟這事情沒有任何的關係。這長樂戲樓是我的,裡頭的戲本子也是因為我仰慕羅玉公子的才華這才手癢剽竊了一章!」
「宋先生!」謝玉蘿這才明白了宋長青話裡頭的意思,他這是要把剽竊羅玉公子著作的鍋自己背在身上啊!
「這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宋長青已經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打算跟謝玉蘿說了之後,心裡頭也舒坦了不少,隻要她無事,他怎樣都可以:「長樂戲樓有沒有新戲無所謂,開不開的下去也不要緊,這點損失,我相信攬月樓一定可以慢慢地彌補!」
重要的是,謝玉蘿不能有一點的傷害。
謝玉蘿瞪大了眼睛看著宋長青,他這是……害怕自己會被羅玉公子指責,所以把一切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嗎?
「宋先生,我不會……」謝玉蘿本想要跟宋長青和盤托出,門就被敲響了:「玉蘿,你們聊完了嗎?孩子們要來跟你玩呢!」
外頭候著的花娘好一會兒沒聽到裡頭的動靜,生怕裡頭出什麼事情,忙抱著孩子過來,宋長青低下頭,掩去了眼裡的失落:「蕭夫人,攬月樓還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初八長樂開門,唱的會是以前的老戲。」
說完,不看謝玉蘿,也不看花娘,大踏步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