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怯怯叫了一聲「阿奶。」

　　實在是他以他的知識面，不知道少爺的阿奶應該叫什麼。

　　大概是要叫老夫人？可他的那些知識都是聽別的乞丐講故事而得來，他也不敢瞎叫。

　　萬一叫錯了可就鬧笑話了，少爺的阿奶看起來好像挺兇的。

　　顧老太太覺得這稱呼有點不對，但也還是點點頭。

　　小遠讓叫啥就叫啥吧，她也不會跟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計較。

　　「阿奶吃過了沒？就在這喝點粥吧。」顧洲遠熱情招呼道。

　　顧老太太連連擺手：「我回去了，鍋裡也熬著粥呢。」

　　說罷調頭就要往院子外面走。

　　現在日子好過了，家裡幾個人都在顧洲遠的工地上幹活，他們家現在每天也都是吃三頓。

　　顧洲遠讓四蛋到田裡把二哥給叫了回來。

　　一家人圍坐在桌子邊吃著早飯。

　　小四記憶裡好似從不知道有早飯這麼回事，他端著顧招娣給他的粥碗，愣了好幾息時間。

　　他下意識轉身，想找個角落蹲著喝粥。

　　四蛋一把拉住了他：「你跑啥呀？這有蘿蔔乾，就粥吃最好了。」

　　啥？吃粥還要就菜？

　　就這樣的粥，他一口氣幹5碗都不帶歇的。

　　他吃完一碗粥，抹了抹嘴就起身想到外面繼續找活幹。

　　劉氏出聲道：「小四你別不好意思啊，鍋裡還有好些粥呢。」

　　說著就要拿小四面前的碗。

　　小四連忙雙手護住碗：「我，我吃飽了。」

　　劉氏佯怒道：「咋就吃飽了？看你瘦的，要多吃點。」

　　說著把碗奪了過去，往竈房走去。

　　「你在這就跟在你自己家一樣。」四蛋勸道。

　　說完就覺得不對，小四好像沒有家呀。

　　他連忙改口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你不用作假的。」

　　小四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感覺到有家是啥個感覺。

　　他對著盛粥回來的劉氏道：「謝謝夫人。」

　　劉氏哭笑不得，自己咋就成夫人了？這要是被村裡人聽到了，那還不被人笑掉大牙了。

　　「叫我嬸子就行。」

　　「好的夫人。」少爺的娘親叫做夫人，這個稱呼他是知曉的。

　　「這孩子······」劉氏頗有些無奈。

　　早飯是粟米粥蘿蔔乾，一人還有一個煮雞蛋。

　　小四看著面前的雞蛋，口水是咽了又咽。

　　這雞蛋在他眼裡可是極金貴的吃食。

　　猶記得是在去年秋天的，城裡一家富戶老爺家生了兒子辦洗三酒。

　　他討飯的時候說了幾句吉祥話，那家老太太高興之下，給了他一個紅雞蛋。

　　那個雞蛋他在懷裡揣了幾天，直等到快要放臭了，才躲起來小口小口把雞蛋給吃了。

　　記憶回籠，他正想找個借口把雞蛋推回去。

　　顧招娣把雞蛋塞到他手裡：「每人一個，小五也有。」

　　他小心翼翼把雞蛋捧在手心裡，感受著雞蛋上傳來的溫度，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吃過早飯，顧洲遠到外面轉了一圈。

　　路上遇到的村民都熱情跟顧洲遠打著招呼。

　　村子裡的圍牆按照顧洲遠的要求，建的足有三米高。

　　圍牆頂上還澆築了鐵釘，鐵釘自然是顧洲遠提供的。

　　這種級別的防護應付一般的情況也足夠了。

　　胡婆子一大家子被孤立在圍牆外面，開頭還來鬧過幾次，被裡正給打發走了。

　　最後胡家甚至鬧到了縣衙，說是請縣令大人為他們做主。

　　可惜侯縣令聽了事情始末後勃然大怒。

　　他最不喜歡這種不團結還窩裡橫的人。

　　縣令大人警告胡家不要再鬧事，如有下次，帶頭的要打上幾十大闆，然後將他們移戶到別的村子。

　　胡家人這才規矩了下來。

　　他們到別的村子也是外來戶，還是會被人排擠。

　　再說他們的田地都在大同村，跑別的村子那還要重新開荒。

　　在這荒年從頭開始，那就等於是在找死。

　　而胡家內部也鬧了起來，有些跟胡婆子家關係不那麼近的人家，全都抱怨被胡婆子給連累了。

　　圍牆外面的胡家人鬧成一團，圍牆內的大同村卻是一團和氣生機勃勃。

　　顧洲遠家的肥皂工坊主體已經建成。

　　本來想等宅子蓋好一起上樑，可想到肥皂的生意不能再拖，顧洲遠便找村裡的瞎子問了吉時。

　　隔天便是黃道吉日，上樑就定在這一天。

　　山上可以做中梁的木頭倒是不少，可剛砍下來的樹木不能當梁，要陰乾一段時間才行。

　　顧洲遠準備去牛埠頭那裡去買些合適的木頭。

　　趙二狗便找上門來，說是他家裡有十根杉木。

　　他老娘成天事兒事兒的，他跟媳婦兒一直想自己蓋房，然後從家裡分出來。

　　家中便一直準備著大梁跟檁條。

　　大同村的房子一般為硬山頂結構，每間房通常有兩根房梁，三間房共六根房梁。

　　有時候考慮到檁條對房梁的支撐需求，可能會在山牆和房屋中間增加輔助房梁，那便要用到八根大梁。

　　趙二狗一共備了十根，可顧洲遠家的作坊十根是肯定不夠的。

　　村裡又有其他村民聽到消息，上門表示家裡有杉木樑，可以送給顧洲遠先用。

　　顧洲遠知道去過好幾次碼頭，知道杉木的價格。

　　他按照比市場價高一些的價格，每根杉木付了30文錢，一共買了幾十根杉木。

　　村民們一番推讓之後，便喜滋滋地收下了。

　　顧洲遠還是跑了一趟城裡，買了些上樑儀式要用到的東西。

　　兩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這天，顧家人早早就起床。

　　工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大家都對工坊的上樑儀式充滿期待。

　　村裡泥坯房的上樑他們見得多了，可這磚瓦房上樑還是頭一次，更何況這磚瓦房還是個工坊，那更是奇上加奇了。

　　上樑前，按照顧老爺子的指示，在新房的堂屋設香案。

　　擺上豬頭、魚、雞三牲。

　　還擺了水果、糕點之類的供品。

　　請了顧家族長顧裡正上前祈福。

　　顧裡正手持三炷香，對著供桌深深一拜，口中誦道：「今日上樑，祈求天地保佑，工坊興旺，村民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