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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刁駝子」

  

  「省城的靠山,具體指誰?」顧承淮眼底劃過冷芒。

  楊筠之笑笑,「雖然棘手,但是問題不大。我家老爺子和嶽父大人能搞定。」

  他又道:「軍區發了電報,說會派人來,那些人有靠山又怎樣,比不得咱們的靠山硬。」

  事關重大,軍區電報直接發給江老爺子,他還在任上,有智謀、出身也正。便是囂張到沒邊兒的……那些人,也得給他幾分薄面。

  知道戰友行事靠譜,顧承淮沒再多說,又問:「軍區要來的是哪位?」

  楊筠之還真知道,「聽說姓寧。你熟嗎?」

  寧軍長?

  沒想到是他。

  顧承淮微微眯眼,「……沒說過幾句話。」

  他即將歸隊,應是等不來這位到的。

  「這位人怎麼樣?」楊筠之打聽。

  他是退役軍人,還是因傷退役的,心裡不可能沒有遺憾。

  那「神葯」現世後,他總在想,如果自己受傷時那葯已經出現,是不是……這會他還在和戰友並肩作戰?

  也是以,楊筠之比誰都重視這還沒取名字的葯。

  他希望戰友們不會像他有遺憾。

  「隱忍、意志堅定的英雄。」顧承淮道。

  很少聽戰友這麼評價一個人。楊筠之有些詫異,「看來很不凡。承淮你放心,有我盯著,在那位英雄來之前,屬於咱們的桃子,誰也別想摘。偷摸摘不行,明著摘更不行。」

  是的,他們的桃子。

  這樣造福百姓、造福國家的葯,經一手都能受益無窮了。

  「你盯著我放心。」顧承淮道。

  這裡楊家、江家盯,等葯送上去,有雲家保駕護航,妥妥的。

  楊筠之拍兇脯。

  「有搞不定的,及時傳消息給我。」顧承淮又叮囑一遍,這事關乎四舅哥大事,不能不上心。

  「放心,還在控制範圍內。」楊筠之覺得問題不大。

  又揚了揚手中的袋子,這是戰友送他的香菇肉醬,「真不上門坐坐?請你吃頓飯。」

  顧承淮吃夠了食堂,擺擺手,「不了,我媳婦兒在家等著。」

  話音落下,坐上自行車,滑行出去,不多時消失在楊筠之眼前。

  正值下班時間,楊筠之沒回單位,直接回了家。

  江慧巧看到丈夫拿著什麼,問道:「拿的什麼?」

  「香菇肉醬。」楊筠之回答,「承淮送的,弟妹親手做的。」

  想到上回一起吃飯見到的林昭和四個崽,江慧巧笑了笑。

  沒見人前她以為會是……臉黑、淳樸的鄉下姑娘,以及曬得黢黑、流著長鼻涕的鄉下小孩,見過面才知道,那家人跟黑沒有半點關係,比她這個打小沒吃過苦頭的城裡人還像城裡人。

  江慧巧還沒孩子,正是母愛爆棚的時候,最喜歡手軟腳軟的龍鳳胎。

  小孩白白嫩嫩,乖巧坐在她懷裡,可愛死個人。

  「你那個戰友真是好福氣,也不知道咱家啥時候能添個新人。」

  之前不急,見到可愛的顧家崽,很想要孩子。

  楊筠之:「急不得,緣分到了自然會有。咱倆身體沒毛病,感情也沒破裂,遲早的事。」

  「先吃飯,吃完飯你睡一會,下午還要上班呢。」

  拉上媳婦兒到水房洗手,兩口子坐回餐桌。

  如往常一樣,在食堂打了兩個菜,將就一頓。對他們職工兩口子而言是將就,卻也是無數人做夢都沒有的。

  江慧巧打開那瓶肉醬,磅礴的香辣味散開,「呀,這個味道,爸絕對喜歡。」

  說的是親爹。

  江老爺子年輕就好重口,到老也沒變。這醬有肉有香菇還香辣,口味偏重的不會不喜歡。

  「承淮送了兩瓶,等會我去給爸送一瓶。」楊筠之和江家很親,他和妻子門當戶對,又剛好生出感情,日子過的甜甜蜜蜜,兩家處得像一家。

  「行,那事讓爸多上點心。」江慧巧說。

  「爸很上心了。」楊筠之好笑,從中掰開雜糧饅頭,用勺子舀肉醬往裡塞,饅頭吸食油水,輕輕按壓,浸了油的雜糧饅頭讓人垂涎三尺。

  順手遞給妻子。

  「嘗嘗,絕對香!」

  江慧巧沒客氣,咬一口,肉和香菇融合的香在口腔爆開,雙眼一亮。

  「好吃!」

  「我可以連著吃一年!」

  她說著。

  楊筠之笑著看她,「有這麼誇張……?」

  話音才落,嘴裡被塞進肉醬夾饃。

  下意識咬。

  然後虎軀一震。

  「是不錯!」他快速咀嚼,咽下去。

  肚子更餓。

  意外承淮那個看著嬌生慣養的媳婦兒竟有這手藝,說話語氣有驚愕也有感慨,「沒看出來啊,弟妹有這麼好的手藝。」

  江慧巧:「是啊。」

  看楊筠之往饅頭裡夾厚厚一層,端雅的臉上流露出肉疼。

  「少夾點,夾完沒得吃了。」

  楊筠之沒理,「厚厚的才香。」

  「……」

  對上江慧巧不滿的眼神,男人忍笑,「放心,吃完再去找弟妹換。」

  「能換?」

  「可以。」楊筠之頷首,他聽戰友提過。

  「太好了!」

  -

  顧承淮回到村裡,給各家送完謝禮,暗中打探張滿月近一個月的行蹤。

  因為這人存在感不強,在村裡也沒個交好的人,調查工作進展緩慢。

  調查出的東西都沒多大用處。

  這事急也沒用,他不疾不徐地往家裡走。

  正走著。

  突然有個小孩說起李二狗一家的事。

  他動作微滯,大受啟發。

  沖說話小孩招手。

  小孩看看四周,確定雙胞胎爹喊自己,緊張地走過去。

  「叔,你找我?」

  雙胞胎的爹是大隊最出息的人,各家各戶教育孩子都拿他做例子,他又是光榮的軍人,在村裡威望很高,所有的小朋友都崇拜他、喜歡他……

  這會忽然被喊,特淘的幾個小子瞬間老實巴交,揪著補丁麻布上衣下巴,慢吞吞靠近。

  顧承淮遞過去幾顆糖,冷硬的眉眼稍微柔和了些,出聲:「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再說一遍。」

  盯著手裡的糖,為首眼神活泛的頑小子吞咽幾下口水,下意識想把糖全部裝兜裡,他剋制住了,不舍又艱難地分給其他小孩。

  不再多看。

  端正站好。

  回答顧承淮的問題。

  「……我們說等下誰也別藏到石窩去,那裡有新鬼,就是二狗叔的媳婦兒……」

  顧承淮循循善誘地問:「為什麼這麼說?」

  軍人叔叔態度那樣親和,淘小子不自覺卸下心防,又變成了精神小夥。

  「因為我看見她去過那裡啊。我奶說,人死後最少得七天鬼魂才會離開,二狗叔的媳婦兒死掉沒有七天,她是新鬼,肯定在那裡,誰去都會被纏上的!」

  小孩說的振振有詞,並且堅信不疑。

  顧承淮:「……」哪兒來的小迷信。

  「她去那裡,有人和她一塊嗎?」

  淘小子說:「她和刁駝子在一起,在說什麼孩子,有人在等啥的……」

  他撓撓頭,很不好意思,「我當時睡著了,腦子不清楚,隻聽見這麼幾句。」

  「刁駝子……」顧承淮皺眉低喃。

  刁家是飢荒前遷進村的,存在感不強,老老實實上工,認認真真生活,從不和村裡人起衝突,一家子透明人。

  刁駝子是刁家的一家之主,話不多,是個駝背,村裡人喊他刁駝子。

  這樣一個人,怎麼也想象不到,他會跟張滿月有什麼牽扯啊。

  叮囑淘小子別到處嚷嚷,顧承淮轉身離開。

  男孩雙腿合併,挺兇擡頭,聲音鏗鏘有力,「保證完成任務!」

  走了幾步的顧承淮駐足,臉色稍霽,回一禮。

  這次真正離開。

  原地,小男孩學著顧承淮的樣子,站立,敬禮,覺得手沒綳直,認認真真調整動作。

  好一會後,蹦蹦跳跳回家。

  顧承淮心裡有疑惑,便會上心調查。

  這一查,便發現,刁家有古怪。

  刁跛子當年的身份證明材料,似有塗改痕迹。

  這很不對勁。

  顧承淮眼底蒙上一層黑沉,在心裡斷定刁不妥,輾轉聯繫到給材料蓋章的地方。

  得到的消息,讓人驚掉下巴。

  卻原來。

  對方確實開過一份遷出證明,但是,刁家走到半路又回去了,工作人員記的很清楚,刁跛子被驢車撞傷,迷信的老頭固執認為,這是老天爺給自己的警示,於是又不走了,留了下來,現在一家子三個工人,日子過的很舒服。

  這麼聽來,豐收大隊的刁駝子……不是遷出證明上寫的那個刁駝子。

  那麼他們是誰?

  對岸滲透的,還是鬼子的狗?

  顧承淮神色變幻,線條流暢的下頜肌肉一點點緊繃。

  掛斷電話後,把這事報上去。

  專事專人管,他還在休假,又是軍人,不好插手地方的事。

  對於「刁家」的事,本地公安高度重視,派出幾個人不分晝夜監視,還真發現點苗頭。

  窮得喝涮鍋水的「刁家」,竟在縣裡有個院子,那院子一個聾啞老太太在住。

  越看越古怪,公安同志把重視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這些都是後話。

  顧家。

  從顧承淮口中知悉,軍區派領導過來,最多半個月會有論斷,林昭高興不已。

  「這麼說,部隊很重視嘍?」林昭語調輕快,眼神期待地望過去,「四哥脫帽子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對吧?」

  顧承淮頷首,「對!可能性很大。」

  林昭衝過去,緊緊抱住他結實的勁腰,「承淮,你真好,你全世界第一好。」

  哪怕知道媳婦兒在給自己灌迷糊湯,顧承淮也壓不下嘴角。

  誇完男人,林昭嫌他身上火氣旺,忙撤開身,去看四個崽。

  顧承淮悵然,不過不在意。夏天昭昭嫌他熱不願靠太近這很正常,等天冷點她又會黏自己了。

  自打謙寶丟過一回,雙胞胎對弟弟妹妹看的很緊,一會沒見他們都要到處找。

  「謙寶?謙寶?你去哪兒啦?」

  這不,珩寶的大嗓門又響起了。

  小奶音在廁所響起,「在尿尿。」

  「咋不喊我,別掉下去,掉下去就變成臭寶了!」珩寶往廁所跑。

  聿寶拎上小桶跟上,桶裡有水,用來沖廁所,這桶是他爹給他們做的,專門用來上完廁所沖水。

  林昭愛乾淨,兩個小朋友被教的也愛乾淨。

  「……謙寶尿褲子了!」珩寶大聲道,「哥,你去給謙寶找新褲子,他褲襠濕噠噠。」

  謙寶能聽懂話,也知道丟臉,瞬間紅了臉。

  白嫩的小臉像染了胭脂,眼睛也濕漉漉的,滿臉羞澀。

  聿寶斥責弟弟,「珩寶,你小點聲,謙寶會不好意思的。我大聲喊你尿褲子,你開心嗎?謙寶還小,尿褲子又咋?奶說你三歲了都尿床。」

  珩寶大聲辯解,「……我,我尿床是因為我冷。奶說人冷的時候就是會尿尿!」

  聿寶幫謙寶把濕掉的褲子脫下來,綉著小鴨子的小褲褲沒脫,媽媽說小朋友要有羞恥心,不能亂遛鳥。

  「謙寶,你再想上廁所喊哥哥,媽媽說你太小了,好多事情做不了,等你長到我這麼高,就什麼都可以做啦。」大哥哥哄著最小的弟弟。

  謙寶被哥哥哄好,小臉埋進哥哥懷裡,被帶出去。

  「珩寶,罰你沖廁所。」

  珩寶沒意見,乖乖開沖。

  二兒子的嗓門響亮,林昭聽見後進屋給三崽取褲子,套上乾淨褲子前沒忘給他洗屁屁。

  謙寶全程乖巧,讓擡手擡手,讓坐下坐下,讓翹腿翹腿……

  換好褲子又是乾乾淨淨的小萌寶了。

  林昭抱住兒子沒忍住叭叭親兩口,「你還小,幹啥都要知道喊人,咱家那麼多人呢。」

  「嗯嗯。」謙寶看一眼濕噠噠的褲子,小模樣認真地點頭。

  聿寶端著盆到洗手池,踩著小凳子給弟弟洗褲子,珩寶又是舀水又是找肥皂。

  「謙寶看你哥哥對你多好,等你長大也要對你哥好知道不?」

  「嗯。」

  謙寶才應,窈寶把自己的奶瓶給二哥哥,做出個喝奶的動作。

  珩寶咧開嘴,「妹妹讓我喝奶粉。」

  笑完,摸摸窈寶細軟的髮絲,說道:「哥不喝,你自己喝,喝了奶奶長高高。」

  窈寶看哥哥不喝,自己喝了起來。

  兄友妹恭的,畫面很美好,讓人靜心。

  林昭道:「聿寶和珩寶都是好哥哥,你倆幫弟弟洗褲子,想要什麼獎勵?」

  聿寶喜歡媽媽誇自己,臉上揚起燦爛的笑。

  「媽媽,我想吃奶過年炸的那種肉肉,可以嗎?」

  去年過年他和弟弟還是肚子缺油水的小朋友,特別饞肉,顧母給他倆一人一塊炸肉條,聿寶記憶猶新,突然想起來,所以提出想吃。

  「可以啊,明天做。」林昭一口答應。

  珩寶說:「媽媽,我想吃魚。」

  「好,明天讓你爸爸帶你們抓魚,抓到就做。」

  「好噯!」珩寶跳起來,聲音充滿高興,也沒徵詢他爸的意見,他知道,隻要是媽媽說的,爸爸一定會答應。

  正在劈柴的顧承淮:「……」

  當晚下起雨來,雨滴打在窗戶上,發出啪啪啪的聲響。

  林昭怕孩子們害怕,又睡在兒童房。

  正睡著,雨聲中伴隨幾道敲門聲隱約傳進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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