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配一臉」
第36章「配一臉」
林昭鎖上櫃子,去竈房下麵條。
麵條煮熟後過冷水,又切了些黃瓜絲、胡蘿蔔絲,白水煮蛋對半切開,放入調料和肉醬拌開,味道不錯。
兩個崽吃的頭也不擡。
「娘,涼麵好吃,蛋也好吃,明天能再吃嗎?」二崽把臉埋進碗裡一陣猛嗦,吃的臉頰都是醬。
大崽瞧著弟弟髒兮兮的小臉,渾身都難受,老氣橫秋地嘆氣,忍著嫌棄給弟弟擦臉,「二崽,你吃慢點啊!」
五歲多的大哥愁的不行,小眉頭皺到一起。
二崽擡著下巴,配合著他哥的動作,嘴上應著,轉頭就忘,仍是吃的狼吞虎咽。
見到大崽給二崽擦臉的一幕,龍鳳胎學著二鍋鍋的模樣,將小臉懟到大鍋鍋面前,小模樣期待。
大崽:「……」
大崽重重嘆氣,卻也給三崽四崽擦了。
「謝謝,大鍋鍋。」龍鳳胎頂著紅撲撲的臉蛋,疊著小奶音道謝。
橙黃的夕陽灑在院子,投下溫暖的餘韻。
林昭嘴角含笑,吃完飯後,把這畫面畫下來,打算過幾天寄給顧承淮。
「崽崽。」她忽然喊。
「噯!」大崽和二崽同時應聲。
「……噯!」龍鳳胎也後知後覺地噯一聲,放下小碗,走過來往娘的懷裡撞,嘴裡發出咯咯咯的笑。
「娘,你有四個崽,你叫哪個?」二崽湊過來,嘿嘿笑道。
「叫你和你哥。」林昭輕拍他刺刺的小光頭,「我要給你們爹寫信,你們倆有話說嗎?」
二崽想也不想的搖頭,「沒有,我跟我爹不熟,沒有話說。」
林昭吸氣,瞪著他,「怎麼不熟了,你吃的用的都是你爹掙的,你爹在外面流皿流汗,也很辛苦的,不能這樣說,更不能這樣想,我們要愛爹爹的啊。」
平心而論,顧承淮當丈夫、當父親都是很好的,比好些人都好,尤其是村裡的男人。
沉穩,耐心,勤快,眼裡有活,有養家的能力、也有顧家的心。
他在家,她什麼事都不用做,什麼心都不用操。
別看村裡人都暗中說她小話,但是她知道,她們是羨慕她。
二崽手動閉嘴,「我錯了。」他馬上認錯。
「知道錯就好。」林昭神色緩和,說著顧承淮的事,「你們爹是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什麼?保家衛國,那身上的擔子和使命重著呢,他得天天訓練,特別辛苦。
有時候出任務還得抓壞人,流皿又流汗的,比我們都辛苦,你們怨我都成,不準怨你們爹,顧同志很好的。」
大崽聽的認真,知道爹會流皿,臉上滿是擔憂,「娘,以後我能吃兩碗飯嗎?」
林昭疑惑,「為啥呀寶貝?」
她一句寶貝,大崽整個人都快迷糊了,白嫩了好些的小臉瞬間通紅,哪還能想起自己要問什麼。
「崽崽?」林昭輕喊。
大崽定了定神,耳根泛紅,眼睛濕漉漉的,忍著被娘叫寶貝的羞澀,說:「我想快點長大,幫爹抓壞人。」
「我也要幫爹抓壞人!!」二崽也說。
「我……我。」龍鳳胎異口同聲吐出個我字,把重在參與幾個大字詮釋的淋漓盡緻。
「那得好好學習,我和你們爹都是高中生,你們最起碼得是個大學生吧?」林昭又給幾個崽打雞皿。
大崽手上收拾著碗筷,想起什麼擡起頭,看著他娘,「娘,我有好好學習的,你教我的古詩我都記得,字我也記得。」
他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還不會寫。」
筆在娘手裡很靈活,在他手裡根本不聽話,他寫不好。
「我也記得娘教的詩,字也記得,就是寫的醜,梆梆哥說我寫的字像鬼畫符。」二崽大聲道。
「你梆梆哥小時候字也醜,寫字得練的呀,不練怎麼會寫的好看。」林昭的字是練過的,她連毛筆字都會寫。
二崽不喜歡寫字,一聽說要練,笑容瞬間消失,垂下頭,滿臉都是愁容。
大崽問林昭,「娘也練過?」
「練過啊,我寫的字好看吧?」林昭得意地說。
這隻是她萬千優點裡,不算起眼的一個小長處,不值一提。
「好看!」大崽點著頭。
「你姥爺教我的,跟你們說吧,你姥爺的字才好看。」林昭想起她爹教她練毛筆字的過往,眼裡盛滿笑意。
「每年過年,好些人帶著東西來家裡求對聯,求福字呢,所以我小時候是最受歡迎的小姑娘,大家都給我塞好吃的,那時的我啊,最喜歡過年了。」
「我也喜歡過年。」二崽捧著臉憧憬起來,眼睛極亮,「過年熱鬧,有好多好吃的。」
他掰著手指一一列舉著,「能吃餃子,還有肉和糖,門上貼對聯,還放炮,噼裡啪啦的特別熱鬧。」
「娘,你以前都不給我和哥壓歲錢,今年你給嗎?」二崽笑著湊到林昭面前,眨巴著眼睛,神色期待。
「給啊。」林昭笑著應,「也把前幾年忘記的,統統補給你們。」
「等房子建好,我再讓木匠給你們做個存錢罐,你們的壓歲錢你們自己攢,想怎麼花也由你們說了算。」
對小孩子來說,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財務自由呀!
大崽二崽比撿到十塊巨款都高興。
收下親娘畫的大餅,大崽笑容滿面地去洗碗了,二崽也去幫忙。
林昭則給龍鳳胎洗澡,把兩個崽抱到床上,換上乾淨的衣服。
三崽四崽年紀小,曬太陽不多,皮膚像湯圓一樣白,這幾天吃的好,長了些肉,臉肉嘟嘟的,就連胳膊和腿也生出一節節嫩生生的肉圈,眼睛清亮有神,看著靈秀又可愛。
「你們乖乖的,娘去倒水。」
說著話,她往外面走。
床上的小兄妹倆急哼哼,胳膊腿齊動,想滑下床。
林昭聽見動靜,扭頭,三兩步走到床邊,撈起兩個崽,重新把他們放回到床上。
沒等她說話,龍鳳胎摟住她的脖子,緊緊的。
林昭隻覺得不能呼吸,也不知道一歲多的小孩哪兒來的力氣。
「娘。」
「娘。」
兩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在耳邊。
「娘不走。」林昭輕聲細語地哄。
龍鳳胎眨眨眼,肉肉的小胳膊慢悠悠鬆開,手卻還攥著林昭的衣服,眼睛看著她:「不……走?」
小奶音帶著遲疑的尾音。
「對,不走。」明早走。
三崽四崽放心啦,咧開嘴笑,露出幾顆小乳牙。
大崽和二崽洗完碗,瞧見弟弟妹妹的洗澡水沒倒,他倆順手倒掉,又洗了手和臉,才回到屋子。
自從那晚拿著小枕頭,和娘一起睡,之後林昭沒開口讓他倆回自己房間睡,小哥倆隻當娘默認了他們可以和她一起睡,這幾天連自個兒房間的門都沒推開過。
大崽踮腳取了櫃子上的寶寶霜,給自己和二崽抹完臉,爬上床,和弟弟妹妹玩起來。
太陽已然徹底落山,天卻還是亮的,屋裡熏了防蚊蟲的艾草,沒點燈,稍微有些暗卻也暖。
「唉。」二崽趴在床上,忽然嘆氣。
林昭心裡好笑,看向他,「嘆什麼氣啊?」
二崽雙臂放在身前,腦袋搭在胳膊上,右側臉頰被壓出一丟丟小奶膘,「什麼時候能通電就好了。」
「是啊。」林昭也希望快些通電,有電多方便啊。
拉住想一屁股坐到哥哥頭上的四崽,輕輕拍了拍她的屁股,「別鬧你二哥。」
四崽人小氣性大,粉嫩的小嘴嘟了嘟,氣哼哼地去找大鍋鍋了。
林昭無奈搖頭,對二崽說:「要不買個手電筒,有手電筒晚上出門能方便些。」
二崽蹭地坐起來,語調上揚,「手電筒是啥?」
凡是新鮮的東西,沒有他不好奇的。
「這麼大,圓筒形狀。」林昭用手比劃著手電筒的大小,「手電筒身上有開關,一推開關,瞬間就亮了起來,能照明。」
二崽眼睛發亮,「買!」
才說完,他又皺起小眉頭,「娘,爹匯的錢夠買手電筒嗎?」
「要是不夠怎麼辦?」林昭好奇二崽會怎麼回答。
「不夠?」二崽整張臉都皺起來,忽然腦子靈光乍現,攀住她的手臂,神情期待,「娘,你再帶我和我哥去縣裡,我們給爹打電話,我去要錢!!」
林昭:「……」
「你可真是你爹的好二兒。」
二崽以為自己被誇,挺兇擡頭,明亮的大眼睛彎起來,湊過去和娘貼貼,嘴巴像染了蜜。
「對啊對啊,我是娘和爹的好二兒。」
「娘,爹啥時候回來?」一向沒心沒肺的二崽竟關心起他爹來,「爹要是再不回來,我走路上看見他都不認識了。」
大崽陪龍鳳胎玩兒,也豎著耳朵聽。
「不知道啊,你爹也想我們,他要是有空會回來看我們的。」林昭摟住二崽的小肩膀回道。
她也想崽他爹了。
「娘,我想看爹的照片。」二崽拉了拉林昭的衣擺,清亮聲音放軟,沖他娘撒嬌。
「等著。」林昭起身,取來她和顧承淮的結婚證。
說是結婚證,其實也就是一張紙,怕時間久放壞,顧承淮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個透明塑料將其封住,因此過去幾年還跟新的一樣。
二崽雙手往褲腿上蹭蹭,確定沒汗後,才小心翼翼接過那紙。
照片上是一對年輕男女。
青年穿著軍裝,眉骨深遂,雙眼犀利有神,頭髮極短卻襯的他五官愈發優越立體,鼻子挺直,嘴唇厚度恰到好處,軍人的果敢堅毅撲面而來,一個字——俊。
那姑娘赫然是林昭,長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膚色白皙,眼睛彎成月牙兒,任誰看這都是個漂亮姑娘。
「娘真好看!!」二崽擡眼看看林昭,又低頭看照片,如此反覆幾遍,邊說邊點頭。
林昭伸手捧住他的臉,把他的腦袋往旁邊挪了挪,「看你爹。」
「哦。」二崽這才看他爹,目不轉睛地盯了許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竟是半晌沒說一句話。
好一會後,突然開口,「娘,你和我爹結婚,是不是因為我爹長的俊啊?」
大崽也湊過來看爹娘的結婚照。
聽到弟弟的問話,也看向他娘。
「是啊。」林昭嘴角泛開的笑都帶著甜意,她理直氣壯地說:「誰不喜歡長得俊的。」
纖細白嫩的手指輕點結婚證上的照片,「你們爹俊,我長的也不差,這就叫天生一對。」
「要不是有俊俊的爹,和我這個好看的娘,你們幾個能長的這麼好看嗎?」
林家人都長的好,林昭找對象的眼光被拉高好大一截,長相和能力基本齊平,缺一不可。
大崽覺得娘說的有道理,一本正經地點頭,悄悄說了句他奶總愛嘀咕的話,「我奶說,她第一次看見娘,就覺得娘和爹配一臉。」
林昭看著他笑,「還有下一句吧?」
大崽抿嘴笑,沒說話。
嘴快的二崽學著顧母的語氣,說:「……可惜是個嬌生慣養的,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唉。」
林昭摟住二崽的脖子,把他拉到懷裡,作勢要捏他的嘴,笑著逗他,「讓你再嘴快,讓你再說。」
二崽慌亂捂自己的嘴,臉上的笑燦若驕陽,「不說啦,不說啦。」
「哥,幫我!」
大崽還沒怎麼樣,也被林昭抱住。
「哈哈哈哈……」屋裡傳出兩個小朋友歡快的笑聲。
龍鳳胎見娘和哥哥們在玩,也湊過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咯咯咯笑著。
和孩子們玩了一會,三崽四崽你踹我臉、我啃你屁股地睡著了。
林昭按計劃教大崽二崽背詩、習字、學數學,後又帶著他倆給顧承淮寫了封信。
小哥倆腦袋抵著腦袋嘀嘀咕咕說著什麼,隨後要求把自己寫的鬼畫符的字一同裝到信封寄過去。
林昭欣然答應,「你們爹看見了,一定會高興的。」
兩個崽心裡美滋滋,看過照片後,對他們爹的陌生都少了。
林昭把信和兩個崽寫字的紙裝到信封,從櫃子取出兩顆寶塔糖,遞給小哥倆。
「一人一顆,吃掉。」
二崽毫不猶豫塞到嘴裡,甜甜的,「娘,這個糖好吃,以前都沒見過,還有嗎?」
「沒了,一人隻能吃一顆,打蟲的。」林昭說。
二崽表情僵住,「啥蟲?」
「……肚子裡的蛔蟲。」鄉下的小朋友喝涼水是家常便飯的事,肚子裡都有蛔蟲,兩個崽晚上嘎嘎磨牙,還會肚子疼、拉肚子,必須打蟲。
蟲?
他們肚子有蟲!?
大崽面露驚恐,低頭看自己的肚子,小嗓音帶著哭腔,「娘,我和二崽是不是快死了?」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崽也白了臉。
他猛地抱住林昭,哭得凄慘。
「娘嗚嗚嗚,我不想死,死了就見不到娘,吃不到娘做的餃子、酸菜魚和涼麵了,我還沒考上大學,還沒幫我爹抓壞人,我捨不得死……」
越說他越委屈,「誰家小朋友才五歲半就要沒命了呀,我怎麼這麼命苦啊嗚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