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此情可待:回國兩路,銷聲匿跡
回到神社,院子裡多了很多黑西裝身影,氣氛緊張肅然,外面的燈全滅了。
阿雅找他,被攔在門外的台階下。
女傭端著水盆,提藥箱的,接二連三速速進去。
阿雅往裡面闖:「他中槍了!要去醫院,這樣簡陋怎麼行?」
阿威一臂攬住她,礙著玄關沒關嚴實,沒有說話,遞過來一個『白癡』的眼神。
「我要進去。」阿雅堅持。
左龍從裡面出來,玄關就開了些。
阿雅看見他靠在沙發前,長腿散在地闆上,黑色的襯衫變成了幾塊,中彈的那條手臂叫一人按住,另一人正對火燒一把手術刀,他模樣安靜,可是五官到底綳得泛青,腮幫子咬出了冷硬線條。
許是捕捉到她的目光,他皺眉沙啞地喊一聲:「左龍。」
左龍立刻把玄關關上了。
阿雅朝台階上擠,左龍控制住她,與她說話:「何小姐,城哥讓你回後院收拾東西。」
阿雅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耳朵嗡嗡,震顫在房間裡傳出的低悶嘶吼中,連麻藥都不用…
她被阿威強行拖到了後院。
傍晚時還被他用雙臂摁在這張榻上,前後不過幾小時他的手臂就傷了……
阿威在門口站著,對她十二分的意見:「出門不帶腦子,城哥是什麼人會招來什麼人不知道嗎?盡添麻煩……」
左龍遞過來一眼,阿威不滿:「又不是講錯了,本來就是!」
「行了!長舌婦似的。」左龍吼阿威,轉頭催促門裡面失魂落魄的阿雅:「何小姐,直升機快到了。」
阿雅點點頭,茫然地收撿東西,腦子很亂,黑暗中自己被歹人揪住頭髮的畫面不斷重放,槍聲四響,從前就明白他是幹什麼的,可是真正親身經歷兇險,才覺得萬分可怕,骨頭打顫。
行李箱被左龍提走,阿雅跟在阿威身後,去的路卻不是前面的台階,而是往院子後面走。
要穿林子,前後都有五六個黑西裝保鏢,無人說話,阿雅跌跌撞撞翻過草葉,漸漸的頭頂有風。
風越來越大,地方開闊了,直升機就停在那裡。
阿雅上去後,沒見到席城,聽吩咐鎖好安全帶,滿滿以為他稍後就到。
可是直升飛機發動了。
「他呢?」阿雅驀地擡頭,「席先生沒上來啊怎麼能起飛,讓駕駛員先停……」
阿威不理她。
左龍見她臉色蒼白眼圈腫著,擔心城哥也不是假的,低聲安慰:「何小姐,城哥另有安排,隻囑咐我們送你安全回香港。」
「他要留在這裡?」阿雅腦海裡還是他流皿的手臂,「他還要做什麼?可他的傷必須治療啊,粗糙的處理不行的……」
任她再如何喃喃,無人理會了。
……**……
近天明時回到了南山小洋樓,大娘在等候。
日本之行過於短暫,雖然阿威左龍沒作說明,大娘卻不能從阿雅疲憊的小臉上猜測,旅行並不順利。
阿雅上樓回房,陷入昏睡,醒來時已經上午。
她匆匆爬起,想起又曠了半天課,收拾書包時大娘進來。
「阿雅小姐你精神不好,今天就在家吧,先前席先生替你遞交的書面申請裡請假是五天。」
阿雅慢慢地放下書本。
他原本打算的行程是五天嗎。
下午,阿雅和大娘呆在洋樓裡,把買的一些禮品給了大娘,兩個人卻都沒有分享的心情。
等到晚上,座機仍舊沒有動靜。
有空閑時間時,阿雅的腦仁才慢慢恢復運轉,越是不知道席城的情況阿雅越是諸多猜測與忐忑。
他回國了嗎,不與她一路,還是沒有回國?
那他留在日本,會對她那晚上去小栗家裡的行為進行翻查嗎?阿雅自認為做的自然,即便他親自詢問小栗,應該也沒什麼破綻。
然而她又想起他出乎意料竟然會救她。
明明她是背著他,聽從陳向學的安排去搜集信息的。
阿雅沒做過壞事,不知道她做的這件事算不算壞事,陳向學那邊代表的是爹地的遺願,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正義之舉。
可他那天晚上卻毫不猶豫把她庇護在身後,挨了槍子。
矛盾一旦在心裡滋生,就會阻礙意志。
第二天阿雅提前恢復上學。
陳向學的課在周五,阿雅下課後被叫到講台,陳向學說:「何同學你的課題可以交了嗎?」
阿雅點點頭。
跟著陳向學去圖書館的辦公室,門窗封閉,陳向學打開反監聽評測器,笑著拍拍她的肩:「你那幾張照片給的定位和身份信息太給力了,我的上司已經派小隊去日本了。」
阿雅抿了抿唇,「那個男人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差不多了,城野三木郎,三合會的一個香主,關鍵是他和席城的關係,你給了準確的住址以及席城那兩天活動的大概範圍,這很有用,我們派去的人是偵查方面頂尖高手,席城這一趟日本之行到底幹了什麼,肯定能查出蹤跡。」
陳向學又轉身,從抽屜裡拿出棕黃色的牛皮紙袋,說道:「阿雅,我們對你沒有任何隱瞞,這是何警官保險櫃裡的所有資料你都可以過目。」
阿雅苦笑著接過,她未必看得明白。
「人頭照片八張,這八個人和席城肯定是同翁之鱉,隱藏極深。你也是誤打誤撞,冒險幫我們查出了一個城野三木郎,起得頭就很棒!資料裡還有席城與三合會的一些來往證據,以及洗錢涉及的巨額,一個瑞士銀行的秘密戶頭,我們暫且還沒有密碼解開,何警官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但這些資料很不全,我們得繼續把何警官的遺願完成。商業罪案調查科的探長說了,光是從洗錢這方面著手,席城涉及的金額和犯/罪行為程度,坐牢十四年都是輕的,所以說扳倒他,指日可待!」
陳向學鏡片後的眼神迸出明亮的光彩,滿含笑意灼灼望著她。
阿雅卻笑不大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頭開的很好,爹地在泉下看著也會欣慰她的勇敢作為。
但她的心裡,好像蒙上了一層紗,兇口有些堵。
從陳向學的辦公室走出去,阿雅仰頭,有些發獃地迎著金色的光芒,她心裡想的都是,那人的傷勢,到底怎麼樣了。
她查了很多醫學資料,雜七雜八,大多說中彈後很容易引發高燒,繼而感染,手臂那麼重要的位置……
可家裡的座機,她的手機,卻是那麼安靜。
一天,兩天,一周……
阿雅每天放學也不逗留圖書館了,按時回小洋樓,希望打開門能看到他,或者左龍,阿威,任何一個能透露他身體情況的人,都行。
這種期待牽挂的心情又讓她不安,想來想去,應該是他為的自己受傷,心裡格外過意不去吧。
但那人到底是什麼性子啊,說銷聲匿跡就銷聲匿跡,究竟在忙什麼?應該好好養傷啊。
目中無人,根本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就在這種擔心漸漸轉為怨氣,最終卻又還是記掛居多的糾結的情緒裡,一晃十來天都過去了。
阿雅心不在焉的樣子,阿嫂看在眼裡的。
小姑娘恐怕是把席先生放在心上了。
說不清又道不楚的朦朧情愫,阿嫂也不是不懂,心裡覺得歡喜,又替席先生這看不破的男人著急。
這天,阿雅剛打開大門,阿嫂進迎了出來,笑著對她說:「阿雅小姐,洗手了快來吃飯,完了還有事呢。」
「什麼事啊?」
弄得一頓晚餐,阿雅吃的味同嚼蠟。
餐後,大娘又推著她上樓換衫,阿雅換好走出卧室,大娘從席城的卧室裡出來:「席先生那邊來電話。」
阿雅一定。
大娘笑著把東西給了她:「說是席先生就在蘭桂坊,抽不慣場子裡的煙,還是中意這種雪茄,正好咱有,離得近,阿雅小姐你給送過去吧。」
阿雅望著精緻的雪茄盒,彷彿就看到了男人深戾精緻的側臉,他如果坐在沙發邊抽煙,會習慣性地手臂垂在沙發外,撣煙灰時眯眼看人……
一時心跳微微加快。
門外有車來,司機按喇叭,大娘不是騙人,他真的出現了。
阿雅的確想見他,想知道他的身體如何了,也不扭捏,挎了包,攥著那盒雪茄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