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8:此情可待:他為什麼要放你爸一條命你想過沒有?【一更】
阿嫂見姑娘細聲啜泣,模樣蒼白,怪可憐的。
可身為傭人,端得很是清楚,紅顏薄弱,隻怪是被席先生看上了。
目光掠過阿雅小姐的嘴,再一聯想席先生之前的那通電話,其中隱晦,阿嫂意會。
便不作聲,哄著丫頭坐下,去衛生間端了水盆拿了毛巾。
阿雅沒力氣地任由大娘敷眼睛,心裡實在難受,忍不住輕輕抱住了大娘。
阿嫂身子一僵,心中有愧啊,轉開眼睛嘆道:「這究竟怎麼啦,莫不是和簡少爺吵架了?」
「大娘,沒有的。」
阿嫂定了定,自顧自說:「這夥人打起牌來鬧騰壞了,牌室裡煙酒衝天,席先生也喝得大醉,方才我找他,才發現他躲到書房裡睡得不省人事了。」
「今天倒是和氣,安靜就睡了。席先生有個不太好的毛病,喝了酒逮住人就纏,家中沒有女性,有時還會抱我,我當他撒嬌了呵呵……」
阿雅低頭,沒有吭聲。
是那樣嗎?果真是喝醉了才把她當成不知是誰的亂來?
被大娘說動一點點,可阿雅很不確定,因為他剛才……親她時,那眼神分明清灼逼人。
她急需找一個理由,把這事為自己做一個交代,太慌亂了,年紀很小,發生這樣的事好像天塌了一樣。
這一晚上幾乎沒睡。
清晨時分,匆匆把試卷做完,頂著兩個青黑眼圈打開卧室門的阿雅,迎面就撞見了人。
是女人。
身材高挑婀娜,面容精緻極了,看著二十齣頭的漂亮姐姐。
阿雅小小的呆愣住,看著穿長裙的姐姐從……他的卧室裡出來。
這個姐姐和上回在他車裡的姐姐不同,氣質很好,直黑長發,路過她時還停了下來,見她背著書包穿了校服,笑得也友好:「你就是城哥家借住的侄女?」
阿雅小臉上擺不出笑容,目光直直的盯著那扇敞開的主卧門。
他在裡面?昨晚這個姐姐是他叫來的,兩個人在卧室裡……
心嘭地跳的很亂,阿雅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她隻是想起來,昨晚他親了她的,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喝醉了還是單純欺負她,轉背卻叫來女人共度一晚。
阿雅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可是好不舒服。
那種感覺,的確是又亂又不舒服的。
男人的身影從門裡出來,身高腿長,襯衫西褲,面冠側挺,看著精神很好。
阿雅匆忙向漂亮姐姐道了聲您好,幾乎是慌亂地跑下了樓,大娘喊她都沒理,直往山下跑去。
跑到半山腰,後面車行的聲音傳來,她的心跳猛地揪了起來,腳步變得僵硬。
幾乎做好了面對他的打算。
隻是,那車卻一晃而過,留下一車尾氣。
書包咚咚的聲音慢慢停下,阿雅望著豪華的車屁股,沒忘記匆忙一瞥中,開了窗戶的車裡,他旁邊坐著那個漂亮姐姐。
阿雅看不透這樣一個男人,究竟,他真醉了嗎,記不記得昨天晚上的事?他一個正眼也沒有看她,深沉不顯的樣子,反倒讓她底氣不足。
昨晚也是他第一次叫女人回家過夜,之前隻是聽說,阿雅知道他私生活複雜,親眼所見的感覺,又不一樣了。
再呆在那個家裡,阿雅覺得會影響學習,況且,她真的不知該如何自處了。
她靜不下心來小考,一天的情緒都是紛亂,很想搬回家,又在矛盾,畢竟那兩個歹人隨時都是危險。
放學時,簡軒儀等在走廊口,攔住了她。
阿雅以為他是來質問昨晚後來為什麼沒有理他的,「sorry,簡軒儀,昨天我……」
「我本以為今天你會請假,何阿雅,你究竟怎麼想的?」
阿雅錯愕地望著少年滿臉怒氣。
簡軒儀盯著這張清純懵懂的小臉,有些嗤笑:「難道我看錯了,昨晚書房裡你掙紮隻是你和他之間的意趣,你根本就是願意被他搞的?」
阿雅臉色煞白,渾身僵透。昨晚書房裡,簡軒儀看見了?
她慌得一下子呼吸不上來,臉從煞白轉為恥辱的漲紅,難堪至極,轉身就想跑。
「站住!」簡軒儀狠狠抓住了她,心裡又氣又恨,盯著她烏黑的長發半晌:「sorry,我剛才好氣,你不願意的是嗎?被他強迫的,我知道席叔這個人的,女人方面的事迹我聽說的太多,阿雅,你不要怕,你跟我說明白……」
「我、我沒什麼好說的,簡軒儀你放開我,我要走了。」
「不要逃避!」簡軒儀忍不住大吼:「是他強來的對嗎?」
阿雅轉頭,眼圈發紅,難堪達到頂峰,「別說了!簡軒儀,你就當沒看見,」
「我不!你是個好女孩,憑什麼被他糟蹋!阿雅,他是我叔叔,我尊敬他,那隻是某些令人尊敬的方面。私生活上,我從小就看不慣他的,以前他再過分那是對別的女孩子,現在到你頭上,不可以!我要保護你,我也能保護你!」
阿雅淚光朦朧中擡頭看他,小聲也不知為誰辯駁:「昨晚我去他書房打掃衛生的,席叔叔喝醉了,大娘也說他喝醉了會胡亂親人抱人,應該是那樣……」
「你還在自欺欺人!你不了解男人,更不了解他的本性,他不想他會碰你嗎?」
阿雅想起來昨晚那個人在她耳邊吐出的熱息,輕笑低沉地說那些她根本不敢聽的無恥之話。
驚恐如鹿的眼睛,又迷茫了。
是的,阿雅弄不清楚那個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千百面,他的心思也根本不是她可以揣度的。
簡軒儀雙手握住她的雙肩,把她搖晃回神,義憤道:「這件事大有來頭,我今天想了一天,或許這是他一開始就布下的套。」
「什麼?」
「去年冬天他不是帶著你跟蹤我和孫清夢嗎?那時候我以為他是看上孫清夢了,不是的。」簡軒儀深深的複雜地看著她。
阿雅在這樣的目光裡,心臟嘭了一下,她不相信心裡隱約出來的答案。
簡軒儀替她說了出來,「他是看上你了,一開始瞄準的就是你,何阿雅。」
「不會的……」阿雅的世界裡,倫常顛覆,她心慌地又把它們強行扶正,怎麼可能呢。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是個女孩子吧,十七歲了,或許你瘦瘦小小,是他沒玩過的所以感興趣了呢?」
簡軒儀冷冷地眯起眼睛,「還有,我今天把事情反反覆復想了一遍,越覺得詭異。你爸爸三月份突然加入O記,就連我一個小毛孩也隱約知道,席叔和你爸之前是交好的,你爸為什麼突然要把他抄底?整整一個多月的調查,許多場子被關了碼頭貨物被查封,那段時間我老頭子在家裡總是發脾氣,罵你爸爸,罵完了又抱怨起席叔,說放著不管放著不管什麼的。」
「O記和席城一派的大戰我被瞞得滴水不露,還記得四月份你曾跟我打聽過席叔的消息,我知道的還不如新聞上的多。當時我認為是老頭子怕耽誤我學習,有意不讓我蹚渾水,現在反應過來才真是犀利!」
阿雅呆懵地望著他說話。
「平時我們幫裡大小事,我也總會聽說,這次的事情堂主們各個噤若寒蟬,阿威那個平時嘰歪最多的也悶聲不吭。我昨晚回家後威逼下才得到了一條消息,你猜是什麼?」
阿雅的腦袋無意識的輕顫起來,那是一個人在無措的狀態下真實的反應。
簡軒儀低頭望她,一字一句咬牙說:「據說,O記盛氣淩人時,堂主們壓迫下席叔開了個會,會上嚴命交代過,誰也不許動你爸爸,說是私人恩怨。身為黑路上的,席叔有多殘酷舔皿我從小見到大,別人咬他一口,他定把那人弄個粉碎不堪,為什麼他不許手底下的人動你爸爸?」
阿雅搖頭,不知道。
「為什麼?你爸在O記並沒有後台,暗地裡使絆子弄沒了輕而易舉的事,我老頭子原本真有那個打算的,不瞞你說阿雅,席城一派在香港隻手遮天,真把人弄了警方毫無辦法,最後也隻會是協議了事。」
……
殘陽漸漸隱沒在山頭,阿雅坐在通往陵園的公交車上,低頭想許多事。
卻像亂麻一樣,她理不清。
下了車,往爹地的墓地方向走,陵園的風帶著冷意,穿過薄薄的校服袖子,撲在她的皮膚上。
她打了個哆嗦,想起簡軒儀最後看著她說的那句話:「阿雅,席叔為什麼要放過你爸,明明看著是你爸置他死地在前,很反常不是嗎?他可不是爛好人,你仔細想想,我也還沒想明白,你爸爸的事,你回憶回憶。」
阿雅一路細想回憶,仍無頭緒。
不經意地擡頭,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低頭弓背,雙手交握在身前,爹地的墓地上一束祭奠白菊。
「……顧叔叔?」
那人驀地回頭,看見了她,匆匆倒了杯中的酒就走。
「顧叔叔!」阿雅追上去,正是爹地以前的老同事,後來她被兩個歹人跟蹤,曾想借住這位警察叔叔家,但被拒絕。
見追不上,阿雅小聲說:「謝謝顧叔叔,還記得我爹地,肯來看看他……」
興許是這句話,顧恆停下腳步,攥住了拳頭。
阿雅背著書包跪下來,把手裡的一小束摘下的小白花送到爸爸面前,手指輕輕地拂去爸爸照片上的灰塵,淚光閃爍中輕輕一嘆:「總覺得爹地還沒走,一晃卻一個多月了,畫面還是爹地和顧叔叔您下班了,一起在巷子裡喝幾杯,我跑去送煙……」
「阿雅。」顧恆嗓啞地出聲,和何敬國的交情從二十多歲進警署開始,可是……
「世道如此,幾近蒼涼,顧叔叔有顧叔叔的難處,知道是錯,心裡難安,才偷偷跟你爸爸道歉來了。可是啊,顧叔叔上有老下有小,警署混了十來年還是個出警的警司,想保護你,隻有心沒有力。」
阿雅擡頭,有些疑惑。
顧恆雙手附背,盯著照片上一臉正氣緋然的年輕時的何敬國,「你現在到了席城手上,你爸閉不了眼。」
「顧叔叔?」阿雅猛地站起來。
顧恆苦笑,「阿雅,眼睛要識清楚人。席城那個人……虎獸之類,滅無人性,我為什麼不敢幫你?不止我,所有你去找過的叔叔阿姨們為什麼一個都不敢留你?我們就真的毫無人情味嗎?你誤會我們不要緊,小阿雅,你儘力保護住自己的安全吧。」
「顧叔叔,你是說席叔叔他……」
阿雅思緒輪迴,再晦澀也該聽明白了,一個念頭砸得心臟突突作響,她眼睛睜大,仍是抗拒去相信。
「是他!」
顧恆眼如寒冰,譏笑地看過來,「你家附近,街坊四鄰,警署裡所有認識你爸的同事,就連門衛都被警告過了,不得管你任何閑事!席城有多大本事,從這次O記幾乎滅頂不就看出來了嗎?死了八個特警,加上你爸爸是九個,我們上頭屁都不放一個,新聞沒有任何報道!」
「阿雅,阿雅啊,世事之難,之惡,之不公,是你小小年紀不能想象。」
「呵,也許今天我撞見你一面,也是災難一通。更說了這些不能說的,好不識相啊……」
顧恆笑聲蒼蒼地走了。
阿雅站在爹地的墓前,她的眼睛看著陵墓,在晃,在晃,清瘦小小的一汪身形眼看著被入夜的黑暗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山中萬籟俱靜,阿雅被不涼的風吹得刺骨,驚醒。
她這一路都在跌跌撞撞,書包嘭嗙作響,如同她腦袋裡越綳越緊那根弦。
嗡嗡的碎響,皿液的充斥中她回到了那棟依舊純白漂亮的小洋樓。
大娘在門口接住了氣喘籲籲的她。
阿雅擡頭觀望這個家中一切,如舊,寬敞簡潔,奢華低調,沙發上他的紫砂煙灰缸擺的位置都沒變。
一切的陌生來自心理。
「回來這麼晚,大娘擔心你呢,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阿雅小姐這是怎麼了?」
阿雅望著在轉的屋邸,屏住呼吸揪住了書包帶子,「他呢,席先生呢?」
阿嫂奇怪她怎麼變了稱呼,以為是昨晚的事情,笑笑摘下她的書包,「怎麼一回來就找席先生,席先生早晨開車下山沒與你說嘛?去澳門了,有事情忙,接下來可能會順著去大陸吧,席先生忙起來一陣一陣的呢。」
不在。
阿雅兇腔裡一路鼓到家的勇氣和心顫,碎作數塊,沉然落息。
懵怔地上樓,回到了房間,卻怎還有心思做複習。
掛歷上倒數著不到十五天的聯考,她小臉蒼白無力,蜷縮成一團,整晚發獃,想著許多事情,試圖理清楚一個思路。
第二天,她請了假。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到O記大樓,阿雅記起上次爹地葬禮後來的那次,忽然想冷聲大笑。
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看著任何人都能欺負都能唬騙的小女孩子吧,所以人人騙她!
上次那份案宗,現在想起來更是可笑之極!
阿雅找到了張翠英的辦公室,張翠英在裡面明顯也看見了她,愕然一愣。
阿雅心底冷笑,這樣的反應說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