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蘭看向沈鳳嬌，眼睛一瞪，「你沒貼補你娘家？前天你剛拿給馬冬晴那袋糧食，你去拿回來去！」

　　孫鳳嬌頓時臉上一窘。

　　前天她娘來跟她哭訴，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她兩個剛滿周歲的小侄子在家裡餓得哭都沒力氣哭了。

　　她狠狠心，就拿了一點大米，又裝了些玉米面，裝了一整袋兒給她娘。

　　她當時還小心看了的，二房和正房都沒人，沒想到還是被婆婆知道了。

　　她趕緊辯解道：「娘，那怎麼能一樣呢？我娘家跟我拿的糧是借的，等年底算了工分，分了糧，是要還的。三弟妹她是自己買回娘家去，白給娘家吃的……」

　　「是不一樣……」

　　孫鳳嬌話沒說完，林淑蘭冷哼了一聲道：「老三家的不管吃點啥好的，至少都惦記著有我們兩個老東西一口。

　　你屋裡的，我們兩個老東西那是連一根毛都見不到。

　　就你娘家那一窩子好吃懶做的，出一天工下來，一家人湊不出一個滿工分，他們還還你糧，拿眼睛還啊？

　　他們要是還你糧，你別忘了讓他們先把前些年在我手裡借的那些給還了，我這手裡還捏著他們當年借糧寫下的借條的。

　　之前分家的時候，我就該把那些借條分給你，讓你自己去找你娘家要賬。」

　　早些年，孫鳳嬌剛嫁進來的時候，孫家沒少來借糧。

　　最開始的時候，她礙著親家的情面，多少還是要給借一點的。

　　孫鳳嬌臉上更窘迫了，她本來是來給婆婆上眼藥的，現在眼藥沒上成。

　　她被婆婆訓一頓就算了，婆婆還專往她心窩子裡戳。

　　她隻能訥訥的回去了。

　　她剛回到自己家，還沒上學的周小蓮就和二房年紀差不多的周永軍一起在外面玩兒了回來了。

　　兩個小傢夥鼻子靈，一進院子就抽了抽小鼻子嗅了嗅，「好香啊！」

　　「有豆腐，還有肉肉……」

　　周小蓮咽咽口水，就朝她娘跑過去，「娘，我要吃豆腐，要吃肉肉……」

　　孫鳳嬌剛被婆婆訓了，本來就不順心。

　　現在女兒一吵吵，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直接從大掃把上抽了一根籃竹條子就往周小蓮屁股上抽，「你想吃豆腐，想吃肉，老娘還想吃呢！你看老娘像不像豆腐？像不像肉啊——」

　　周小蓮頓時被她娘抽得哇哇大哭，「娘，我不吃了，我不吃了，你別打了，嗚嗚嗚……」

　　林淑蘭和周父正在堂屋裡吃飯。

　　孫鳳嬌在院子裡打孩子，他們自然看得清清楚楚。

　　嘴裡的豆腐包子都有些不香了。

　　周父說道：「老婆子，你知道老大家的那德性，以後你少惹她，孩子挨打怪可憐的。」

　　林淑蘭直接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瞪著周父，「你個老貨少在這兒放屁！她不惹我，我能惹她啊！老娘一個當婆婆的，還能讓她一個兒媳婦給騎頭上了？

　　她自己的孩子她想打就打唄，反正又不是從老娘身上掉下來的肉！」

　　林淑蘭聲音格外大，就是專門說給外面打孩子的孫鳳嬌聽的。

　　孫鳳嬌手裡舉起的條子也落不下去了。

　　屋裡，周父被自家婆娘一頓搶白，趕緊縮著脖子低頭扒飯，小聲嘟囔道：「我就看著孩子可憐，隨口說說，你那麼大氣性幹嘛？」

　　林淑蘭又瞪了周父一眼。

　　周父頓時縮得跟鵪鶉一樣，一句話都不說了。

　　等吃完以後，見到還坐在門檻上抽噎的小孫女，他才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以前沒分家的時候，老大家的看著也還成，這把家分了，咋成了這樣了。

　　天天不是打這個就是罵那個……」

　　*

　　沈初寧從周家院子裡出來，準備騎上自行車回沈家的時候，才恍然看見自家院門口好像蹲著一個人。

　　她定睛一看，那人居然是她今天剛出院的好二哥。

　　她蹬了一腳自行車過去，「二哥，咋，你去找你的革命好戰友被攆出來了，來我這兒給我當門神了？」

　　沈錚亮剛才是看見沈初寧騎著自行車進周家院子的。

　　他本來還在琢磨著該怎麼跟妹妹道歉，心裡有些緊張。

　　現在沈初寧一開口就調侃他，他反而放鬆了下來，寵溺又無奈的看著沈初寧，「寧寧……」

　　「二哥是來跟你道歉和道謝的。」沈錚亮一臉認真的就之前的態度跟沈初寧道了歉，又感謝她給他付醫藥費和找驢車去接他。

　　沈初寧傲嬌的擡著小下巴，得意道：「你現在知道誰才是對你好的人了？」

　　沈錚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

　　沈初寧單腿支著地面，「二哥，上車吧，回家吃飯去。」

　　沈錚亮面上表情微微頓了一下，想到回去又要面對爹的責難，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有勇氣坐上了自行車後座。

　　坐在後座上，看著就在不遠處的知青點，他眼神也不由得黯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