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下。

　　衛成踏著月色往家走。

　　朝廷已經給他在京城置辦了宅子，還命人去寧古塔將姜容和吳老太以及剛出生的孩子接過來。

　　現在，他拿著鑰匙，提前去驗收宅子。

　　和上輩子不同，當時慕容裕為了拉攏他，鞏固新朝，給他安排在最好的朱雀大街，給了親王才能住的府邸。

　　面前這處衛府，是實實在在首輔住的規格。

　　衛成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鑰匙。

　　「爹爹，你在想什麼？」

　　衛小楚一整天都是興奮的，她去參加了登基大典，好多人好威風！

　　師父坐在龍椅邊上，手執硃筆，說句輕飄飄的話，就能定人生死，簡直是她的偶像！

　　她給爹爹封了首輔。

　　聽說首輔是朝中最大的官，登基大典結束後，好多人都來奉承爹爹。

　　可爹爹好像並不開心。

　　「小楚，」

　　衛成背著衛小楚進了府邸，「還記得爹爹和你說過，爹爹從前做了一個夢嗎？」

　　「記得！」

　　衛小楚認真點頭。

　　「爹爹說，我是家中長女，這個夢應該告訴我，讓我預防。也說，這事不能告訴娘親，怕娘親擔驚受怕。」

　　她望著衛成的側臉。

　　從小爹爹就是她的天。

　　「小楚很懂事。」

　　衛成欣慰的點了點頭，

　　「可是，爹爹和夢中一樣，還是坐上了這個位置。」

　　衛小楚懂了，爹爹是在擔心，會和夢中一樣的下場。

　　「爹爹，」

　　她拍了拍衛成的腦袋，

　　「你放我下來。」

　　衛成彎下腰，衛小楚從他肩膀上跳了下來。

　　「爹爹曾告訴我，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是為了施展抱負。」

　　衛小楚睜大眼睛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女兒願爹爹，不改初心。」

　　「不改初心？」

　　衛成心中一震，鼻頭有些酸楚。

　　想他上輩子兢兢業業，不就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嗎？他在臨死前，已經幫著慕容裕將新朝徹底換皿，也施行成功了改革。

　　他一開始的抱負，統統都實現了。

　　隻是最後下場太凄涼。

　　不，是凄慘。

　　「小楚，這番話是誰告訴你的？」

　　她還是個孩子，絕對說不出這番話。

　　「是師父。」

　　小楚乖乖道，

　　「師父說，爹爹是個好官，隻是明珠暗投，跟錯了主子。

　　這並不是爹爹的錯，若是爹爹能有個英明的君主，君臣惺惺相惜，往後一定能將大齊治理的更好。」

　　「是皇後娘娘……」

　　衛成沉默。

　　他記得他在殺慕容裕時，將自己的過往說成了一場夢。

　　沒想到皇後會細膩如此，提前通過女兒的嘴來提點他。

　　更沒想過皇後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皇後娘娘還說什麼了？」衛成問道。

　　「師傅還交給了我這樣東西。」

　　衛小楚從懷中拿出一張紙，衛成接過後，發現上面寫著他曾經寫下的策論。

　　「精擇吏部之官、公行銓選之法……」

　　衛成一字一句地念著。

　　「師父說，爹爹心中的抱負，正是她和皇上想要描繪的藍圖。」衛小楚轉述著顧挽月的意思。

　　衛成鼻尖發酸。

　　「爹爹明白了。」

　　他將那篇策論收入懷中，轉身朝著皇宮的方向跪下，深深的磕了三個響頭，一字一句發自肺腑。

　　「臣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誰在這裡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門外傳來一陣溫潤笑聲，緊接著是一陣嘻嘻哈哈的聲音。

　　衛成連忙起身擡頭看去，發現是雲幕和慕容長樂等人。

　　「你們怎麼來了？」

　　他目光有些驚訝。

　　慕容長樂笑著開玩笑，「衛大人，我們可不像你，在京城裡有皇上親賜的府邸。我們幾個這不是來投奔你，想在你府上擠一擠。」

　　雲幕在京城裡倒是有許多產業，不過前段時間他產業出事，宅子也全部都被打砸查封了，現在還沒修理好呢。

　　「不知道衛大人歡不歡迎我們。」

　　雲幕聲音溫潤，笑道。

　　「自然歡迎。」衛成忙道，「不過這宅子也是今天才賞賜給我，這裡面也沒什麼傢具。」

　　「這你還不得快謝謝我們的雲公子，已經命人給你拉了一套傢具來。」

　　「傢具。」

　　衛城往外看去，這才發現府門口停著幾輛馬車，那些馬車上面都蓋著布，布下面露出來的全部都是精美的傢具。

　　「恭賀衛大人喬遷之喜，小小賀禮，不成敬意，還請大人收下。」

　　雲幕笑道，衛成腦子一轉就反應過來了，估計是皇上和皇後已經賞賜了他府邸，不好再格外賞賜給他別的，免得給他拉仇恨。

　　索性就借著雲幕的手，給他弄了一套傢具。

　　「多謝雲公子。」

　　眼見衛成點頭收下，雲幕才揮了揮手，讓人將東西全部搬進來。

　　「這麼多東西，怎麼好意思？」

　　衛成剛開始以為隻有一套傢具，沒曾想雲幕幾乎將他府上所需傢具全部置辦齊了。

　　「這你就不用替雲大哥操心了，如今雲家可是皇後娘娘欽點的皇商，還怕沒錢嗎？」

　　慕容長樂調笑道。

　　雲幕笑著點頭，他們雲家沒有跟錯主子。世世代代想要擺脫商人的身份，成為皇商。

　　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在他手裡頭實現了。

　　他已經飛鴿傳書傳回寧古塔，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親，並命人將父親接回京城裡來，一起慰告列祖列宗。

　　「小楚，你還沒吃飯吧？」

　　雲幕低下頭，目光落在衛小楚身上。

　　「正好我帶了酒和飯菜過來，咱們一起吃頓飯。」

　　衛小楚一聽說有好吃的，眼睛立馬就亮了。

　　「有好吃的，好呀好呀，今天在登基大典上走了一天，我肚子早就餓了。雲叔叔，你都帶了什麼好吃的來呀？」

　　「小丫頭，就知道你是個饞鬼，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雲幕從顧挽月的口中得知，這丫頭已經是顧挽月的徒弟，所以對衛小楚自然也多了兩分耐心。

　　「多謝雲公子，又是給我送傢具來，又是給我送飯菜來。」

　　衛成客氣了兩句，便帶著人一起進了正廳，先把正廳的桌椅給擺好，隨後雲幕又讓人把飯菜給端了進來。

　　幾人酒罈子，聊天喝酒，好不暢快。

　　「可真是羨慕長樂，現在一定在衛家吃吃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