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說了，是五年之約。」

　　宋修止不急不緩地說，「六年來你都沒有提過，怎麼突然就想起來了？」

　　崔婷婷一直都想提，可宋修止的身體始終不好。

　　他本來也是天之驕子，突如其來的車禍，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落差。

　　康復訓練，各種手術，隻要有希望的他都試過。

　　幾年過去，一點兒進展都沒有，近半年他沒再接受任何的治療，應該是接受現實了。

　　可她不願意拿宋修止的身體說事，找了個借口。

　　「穗寶已經長大了，宋家人對她的態度越來越不好，遲早她會知道什麼的。」

　　宋修止知道，宋夫人和宋安安對穗寶不好。

　　他眸光微轉，語氣帶著一絲歉疚。

　　「是不是她們又說什麼了？」

　　崔婷婷點頭，「是，所以我想帶著穗寶離開宋家。」

　　宋修止靜默數秒，嘆息一聲，「是我考慮不周，確實該離開。」

　　「我不是指責你的意思，這些年你對穗寶已經很好了，我的意思是……」

　　「放心，宋家這邊我來溝通，不過可能要等奶奶過完生日，這個期間別掃她老人家的興。」

　　宋修止望著湖面，靜靜的。

　　崔婷婷想到宋老太太，沒再繼續說下去。

　　老太太今年八十歲了，自打宋修止出事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整個宋家都死氣沉沉的。

　　趕著老太太八十大壽，宋家想大辦一場，討個喜頭。

　　這個時候提離婚，確實不妥。

　　「那，等奶奶的壽宴以後再說吧。」

　　宋修止『嗯』了一聲。

　　太陽落山，崔婷婷推他回去，再忍幾天，她就解脫了。

　　——

　　深州的早晨有些涼。

　　蘇封塵從車上下來，將西裝外套穿上，看了看腕錶，準時八點抵達崔家門口。

　　他摁響門鈴的一瞬間，心被提起。

　　腦海不自覺浮現六年前，崔婷婷那無憂無慮的樣子。

　　房門被推開，約莫四五十歲的婦女探出頭來。

　　「您哪位？」

　　「你好，我找崔先生。」蘇封塵語調客氣。

　　婦女沒敢讓他進去，而是說，「先生在樓上，請您到涼亭稍等，我去請他下來。」

　　認識崔長生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所以傭人的態度還好，可是一般約好了來家中的，崔長生都會提前說一聲。

　　傭人關了門，先泡了一杯茶端到室外花園的涼亭，然後才上樓喊崔長生。

　　崔長生詫異是誰不打招呼就來了，透過窗戶往外看。

　　「這是……蘇封塵？」崔母一眼就認出來，「他來幹什麼？」

　　崔長生並不意外蘇封塵會來。

　　前幾天蘇封塵來深州的消息一出，他就猜到會有這一天。

　　「我下去看看。」

　　他換了套衣服下樓，直奔涼亭。

　　鵝卵石的小路，走起路來『噠噠噠』的。

　　聽見聲音，蘇封塵不待回頭先起身。

　　崔長生已經來到他面前，兩人對視著。

　　先是良久的沉默，然後崔長生才說，「坐下聊。」

　　「崔先生。」蘇封塵打聲招呼，然後坐下來。

　　「我說過的，你不用來這裡。」崔長生先開了口，「封延集團的股份，我說過不需要。」

　　蘇封塵頷首道，「這些都是崔家的錢，我記錄下了封延集團這些年的賬目，發到您郵箱了，隻要您一句話，隨時可以從封延集團提取資金。」

　　現在的封延集團，是當初的幾十倍不止。

　　按照比例換算，隻怕比現在崔氏有強之而無不及。

　　崔長生始終沒要那筆錢，是不想再讓蘇封塵打擾崔婷婷的生活。

　　雖然崔婷婷現在過的不是她想要的日子，可他不願意讓女兒為情所困。

　　當初在蘇封塵面前，崔婷婷太卑微了，是他把婚姻想得太簡單。

　　覺得蘇封塵值得託付，就同意了這門婚事，現在想來……

　　雖然崔婷婷跟宋修止的婚事，也是被逼無奈的。

　　可崔婷婷在感情上，算是自由的。

　　宋家人雖然不好，可是崔婷婷根本不在乎宋家那些人，她隻在乎穗寶。

　　「謝謝你，這樣吧，把你手中的二分之一的股份，轉移到我名下，剩下的是你這些年應得的，我隻持股不參與意見。」

　　崔長生見蘇封塵執意，不再拒絕。

　　他查過，封延集團剩下的股份，都在蘇冥延手上。

　　每年蘇封塵都會把錢打到蘇冥延的賬戶上，他每個月隻拿固定薪資。

　　誰敢想，蘇封塵掌管整個封延集團，竟然隻把自己當成代為管理者。

　　蘇封塵已經多次聯繫崔長生，談股份的事情。

　　這是崔長生第一次鬆口，若他還執意，隻怕崔長生連這些都不要了。

　　「好，回頭我命人把股份轉讓書給您送過來。」

　　崔長生頷首，「這些年，關於你的消息不斷，你……為什麼選擇到南方來發展呢？」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蘇封塵若留在江城，封延集團隻會比現在更輝煌。

　　「傅家壟斷北方市場，不容易展開。」

　　蘇封塵隻說了其中之一的原因。

　　其次，便是他想把屬於崔家的，還給崔家，所以才選擇來這裡。

　　崔長生點點頭，又問，「你現在怎麼樣？結婚生子了嗎？」

　　「沒有。」蘇封塵搖頭，「工作太忙。」

　　「在忙，也要先把終身大事解決了。」崔長生操著長輩的口吻，「婷婷已經當媽媽了。」

　　蘇封塵沉吟片刻，隻是笑了笑，並未接話。

　　他們的關係是尷尬的，商定好股份的事情後，蘇封塵就離開了。

　　崔長生送他到門口，目送他離開。

　　「他來幹什麼？」崔母走過來問。

　　「封延集團股份的事情。」崔長生言簡意賅地答。

　　崔母音量拔高，「不是為了婷婷來的？」

　　崔長生看她一眼，「怎麼？你希望他為了婷婷來，然後讓婷婷跟宋修止離婚，跟他復婚？」

　　「那……那怎麼了？」崔母以前雖然不喜歡蘇封塵。

　　可是比起下半輩子跟著一個殘廢，為了崔婷婷好，她當然想讓崔婷婷跟蘇封塵在一起。

　　何況穗寶……

　　「婷婷跟宋修止的五年之約，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她如果想獲得自由之身，早就跟宋修止離婚了。」

　　崔長生分析道，「她之所以一直沒有提離婚，是因為對婚姻沒有什麼想法。」

　　可見，當初跟蘇封塵那段短暫而又急促，卻飛蛾撲火一般的婚姻，帶給崔婷婷很大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