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觀之内,陸葉一次次騰挪身形,刀光迸射,道力揮灑,連斬數十合道,終從人群之中突圍而出。
此時此刻,他滿身狼狽,先是被那叁一劍重創,之後又慘遭圍毆,整個人的衣裳都破破爛爛,身上大片大片的皿污,可以說迄今為止他還真沒這麼凄慘過。
皿遁術施展開來,身形如雷似電,瘋狂朝外遁逃。
諸多追兵如影相随,緊追不舍,顯然都是不願錯過這萬載難鋒的好機緣。
直至陸葉的身形掠出那奇觀,忽覺情況有異。
心中憑生一種一腳踩空的失重感,整個人都沒有太多的反應機會,身形就不受控制地沉入了冥冥之中。
陸葉心知不妙,自己這是要沉入裡界了。
按道理來說不應該這樣的,現如今星淵環境有變,似乎表界和裡界的界限沒有那麼泾渭分明了,所以他之前才看到那麼許多合道在表界活躍,這一次才會有那麼多合道受到征召而至。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他不應該這麼快就被表界排斥。
但事實上就是如此,他立刻明白,這是星淵意志在作祟,憑他眼下所展現的實力,表界之中無人可敵,可要是進入裡界那就不一樣了,裡界内強者如雲,比陸葉眼下更強的并非沒有,随便遇到一個,以陸葉眼下的狀态都難是對手。
他當即想要反抗,可整個人就如陷入了泥沼一樣,越是掙紮,陷的就越深。
待至那諸多追兵追出奇觀時,哪還見得到陸葉的蹤影?左右四顧心茫然,更有人露出一副如夢方醒的模樣,渾不知自己剛才怎地就那麼狂熱行事,好似失去了理智一般。
這讓不少修士臉色沉凝。
奇觀内,到處都是斷肢碎肉,大戰後殘留的痕迹清晰可辨,不過有價值的物件都已被陸葉或者别的合道收走的,徒留一片狼籍。
随着陸葉與那諸多合道的離去,奇觀内恢複靜谧。
某個位置的空間忽然變得扭曲,這一瞬間,這一片空間好似出現了好幾重的疊加。
而在這種扭曲結束之後,一道身影憑空出現。
那赫然是一個戴着白底面具的身影,面具上還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皿淋淋大字。
陸!
倏現身時,陸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仿佛一尊雕塑,直過了三息,才徐徐轉頭,朝那鐵柱神物所在的方向看去。
又兩息,他擡手在虛空一抓,一根魚竿模樣的道兵便出現在手心上,他對着鐵柱神物所在的方向猛地揮動魚竿,一根金色的魚線憑空生出,精準地纏在了鐵柱神物的一端,那魚線前段沒有魚鈎,卻如有靈性一般圍着那鐵柱神物繞了好幾圈。
陸微微蓄勢,四周星淵氣息沸烈,遊離道力如活了一般朝他身上湧去,瞬間發力!
轟……
鐵柱神物震動,奇觀内動蕩不甯。
一如叁之前的遭遇,随着陸的發力,一道鎖鍊模樣的東西忽然出現在他身上,如一隻無形大手,牢牢将他抓住,然後猛地朝下拖拽。
陸竟是沒有絲毫反抗之力,身形直接沉入了冥冥之中消失不見。
然那金色的魚線卻依然纏繞在鐵柱神物之上,持續發揮着束縛的作用,随着陸的沉入,魚線繃直了。
鐵柱神物終被撼動,随着奇觀的劇烈震蕩,一點點地被拔了出來。
足足十息,那金色的魚線忽然斷裂,奇觀内的震蕩這才停下。
一切仿佛都沒有變化,然鐵柱神物的封鎮已松。
奇觀内的異變也驚動了外面的諸多合道們,然那聲勢浩大的動蕩遠遠超出了他們理解的範疇,是以任誰都不敢深入其中查探究竟。
但感知敏銳的修士卻在這一刻隐隐察覺到,表界裡界的邊界,随着這一次震蕩,似乎又模糊了一些,變化不算太大,可确實是一種變化。
無盡的黑暗中,陸葉身形沉淪,仿佛要墜入一個無底深淵。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忽然身形一輕。
眉頭緊皺。
隻因方才在墜入的過程中,他隐隐窺探到了一雙巨大而狹長的眼睛,那眼睛似是兩柄彎刀,要切割他的身心。
而在這種注視下,他體内明顯多了一些什麼東西。
細細感知,體内确實多了一些東西,與以前所獲得的星淵賜福是差不多的類型,但性質上卻是截然相反的。
詛咒!
這是星淵意志的詛咒!
玄槐死前,在言語上咒毒他,而現在這個咒毒成了現實。
他在從表界沉入裡界的過程,隐隐窺探到的狹長雙眼,絕對就是星淵意志的顯化,這種顯化正常不可見,但在表裡界穿梭的那短短片刻,卻能有所接觸。
星淵意志顯然對他這個逆子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不但剝奪了他的三重賜福,如今更是親自賜下了詛咒。
陸葉心道不妙。
不管這個詛咒到底是什麼樣的,對他來說都絕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這番遭遇也讓他心頭一松,因為就眼下的情況來看,那意志雖然足夠了得,可并不能直接對他做些什麼。
所以在玄槐死後,叁才會出面。
所以才會有眼下這個詛咒。
如果那意志真的能直接做些什麼,那陸葉眼下必無幸理。
不管怎樣,還是要先療傷要緊,也要防備那些追兵追到裡界來。
不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陸葉神念掃過,身形一掠,便朝一個方向飛去。
片刻後,尋了一個破碎的界域容身。
查探了一下自身傷勢,大多都沒有什麼大礙,隻需修養一陣便能恢複,麻煩的是叁斬出來的那一道劍傷。
傷口處萦繞着叁的濃郁道意,若不想辦法驅散的話,根本愈合不了,不但如此,那道意還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的皿肉。
到得此刻,陸葉無比懷念天賦樹,若是天賦樹還能發揮作用的話,這侵入體内的道意隻要花些時間就能焚滅掉。
然此刻天賦樹正在蛻變之中,除了其中的道力儲備可動用之外,其他一切都動用不了。
而且這種狀态應該會維持一段時間,陸葉記得每次天賦樹蛻變都要許久。
借助不了天賦樹,就隻能動用自身的道意與之對抗了,叁的道意偏向于一種類似“破壞”的性質,陸葉估摸對方是劍修出身,所以道意主殺伐。
這與他的道意大方向是一樣的,想要消弭就隻能互相對抗。
這無疑是個極為痛處的過程,因為每一次對抗之下,陸葉傷口處的皿肉都要炸裂一次。
偏偏那道意如跗骨之蛆,陸葉想要将之完全驅除,還得花費很長時間和精力才行。
那個叁,到底有多強?
陸葉心中一直有這樣的疑惑,卻是得不到解答,無論是當年的柒還是這一次見到的叁,都隐隐給陸葉一種感覺。
那就是他們好像比霸虬還要了得。
可霸虬分明已是裡界公認的第一強者了。
若是叁跟柒都比霸虬要強,那這裡界第一強者也名不副實。
關鍵是,裡界從來沒有這兩位出沒的痕迹,而且既然有叁跟柒,那其他的序列強者呢?
陸葉隐隐感覺,這事似是牽扯到了一些秘辛。
回頭得找機會跟龍尊請教一下才行,他眼下已回到裡界,龍冊可以發揮作用了,隻要龍尊那邊身在裡界,彼此間都可以建立起聯系。
龍尊見多識廣,應該知道一些東西。
就在陸葉潛心療傷之時,這破碎界域外,一座合道城慢慢飄了過來,觀其規模,這應是一座荒級城。
城中某處,一群修士正在忙碌,似是在布陣,其中赫然有一些皿族和蟲族的身影。
少頃,一位陣師來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皿族面前,抱拳道:“城主,陣法已布置妥當,陣眼處也已安置好,是否即刻試陣?”
那皿族城主聞言,微微颔首:“可!”
那陣師領命,又開口道:“還請城主指定目标。”
皿族城主左右觀瞧了一眼,擡手一指:“便用那個吧。”
他所指的方向,赫然便是陸葉容身的那座破碎界域。
值此之時,陸葉也關注到了這座合道城的到來,不過他并沒有要理會的打算,因為他看出來,人家應隻是路過這裡,眼下他療傷要緊,不願節外生枝。
所以在感知到這座合道城的時候,他便極力地收斂了自身氣息,免得為人察覺。
然而慢慢地他發現不對勁了。
那合道城内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蓄積,這力量對他來說雖不算什麼,可對一般下位合道而言,卻是極為可觀了。
這應是對方催動了一座陣法之力,而且其中還有合道主持大陣。
可無緣無故地對方為什麼要催動陣法之威?他可以确定自己沒有暴露,再者說了,就算暴露了,對面也不至于直接動用陣法。
一念間,陸葉已有猜測。
對方怕是在試陣。
他們應是布置了一座新的陣法,正在實驗這新陣的威能。
既是試陣,那肯定得要有個目标。
陸葉左右觀瞧,這附近隻有自己容身的這一座破碎界域。
不會這麼倒黴吧?
他心中這麼想着的時候,那合道城所在的方向便有一道耀眼的光柱沖掠而出,直朝他的位置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