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塢。
“要論雅興，誰人比得過文廟君子？”黃河水神馮夷笑道，複又看向出門相迎的桃花夫人，說道：“麟聖散道可如今二聖猶在，夫人也不必如此失望吧？”
文廟君子程雪笑而不語。
“水神已受玉京山敕封，怎麼，還想再接一下三山五嶽正神之位，坐實神性，成為這天下第一位山水正神？”桃花夫人笑道。
“夫人此言差矣。”馮夷并不惱怒，笑道：“隻是讨杯酒喝，夫人莫要多想。”
“夫人，請。”程雪攤手道。
“塢中已有貴客，此番怕不是待客之道。”桃花夫人說道。
“所謂‘有朋自遠方來’，夫人這位貴客，未必不樂呢？”程雪笑道。
“讀書人唇槍舌劍，我自然是說不過的。”桃花夫人說道，纖腰一擰，端是萬種風情，“既如此，那便請吧。”
白澤端坐居室，飲酒自如，任由侍女添置酒具，不作一言。
桃花夫人引兩人落座，介紹道：“這位貴客，乃是萬業尊駕。初入天阙，便引得桃花灼灼之象，氣運之盛，兩位想必看得出來。”
白澤看向兩人，一個黃袍加身，頭生龍角，端是尊貴，必是龍族出身。
一個中歲文士，溫文爾雅，端是君子之象。
兩人早已自報家門，桃花夫人還是一一做了介紹。
“程先生，未曾謀面，也是‘朋’？”白澤笑道。
“一見如故便是朋，相看兩厭自然不是。”程雪笑道，“萬業見我，可覺面目可憎？”
“倒也不是一見如故。”白澤說道。
“哈哈哈，到底是天外天的人間行走，夠硬！”馮夷舉杯笑道，“這位文廟君子賞花可能是假，我來讨酒必然是真。萬業道兄，且飲這一杯？”
白澤說道：“酒是酒，名是名。水神如此笃定我的身份，怕是這酒，也非酒吧？”
桃花夫人笑得彎起眼眸，酥山輕搖，端是醉人。
可在場三人，無一人側目。
“哦？”水神收斂笑意，說道：“莫不是我猜錯了？如此氣象，不是天外天的人間行走，莫不竟是傳人？道兄也勿怪，大概百年前有仗劍者自我黃河洞天扁舟而過，一劍劈開了黃河砥柱，那自稱是談雲谏之人，約摸也有幾分道兄的氣象。我問其來曆，他便是天外天的人間行走。其劍術之高，饒是我坐鎮黃河三千載，也是第一次見。”
談雲谏。
白澤自然記得這個名字。
長城劍客，暗香盈袖寫下“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之人！
看來進入關山的時間不同，所産生的變數亦然如此。
柚子降臨這個時代不過十年，而談雲谏，至少已在這裡活了百載！
“看萬業道兄神色有異，莫非知曉此人？”馮夷笑問。
“能讓水神誇贊的劍術，我倒是想領教一二。”白澤說道，“隻不知，此人是否也在天阙。”
“這有何難？”馮夷說道，“文廟君子，最擅推演。程先生一算便知。隻是我很好奇，道兄如此高的劍道根底，不是天外天的人間行走，也不是傳人，那是何身份？”
“我倒是聽說，東荒有一狠人，敢以玉璞幹飛升。”程雪忽然說道，“此人名聲之大，即便是中土神州，也為人所知。據說此人号稱‘萬業天尊’，熔煉九道業火證道，端是不凡。”
此話一出，三家話事人各懷心思。
白澤說道：“萬業天尊嗎？倒是個熟悉的名字。”
“想來閣下便是那萬業天尊吧？”程雪笑道。
“程先生已經說了，萬業天尊熔煉九道業火證道，我用的是雙劍。”白澤說道，“是與不是，先生要不算一算？”
此話一出，程雪和馮夷俱是面色凝重。
桃花夫人笑道：“萬業尊駕，非是他二人不信尊駕兵家出身。說到底，當年的動亂，兵家祖師并四聖為人間開天皆戰死，兵家皿脈斷絕，兩位有此疑惑，也是尋常。”
“為衆抱薪者凍斃于風雪，也是尋常？”白澤眸光殺意彙聚，冷笑道：“看來我們不是朋友，而是仇敵！”
桃花夫人臉色一變，說道：“尊駕何出此言？兵家武廟亦受人間香火供奉……”
那美貌夫人忽然住嘴，瞳孔一縮。
莫非！？
白澤按劍起身，倨傲道：“劍祖？他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稱祖？簡直是個笑話！我看這人間在三教之下也不過如此。不若再來打一架，幹他個天翻地覆，殺到海晏河清為止！”
桃花塢中，三人盡皆起身，神色駭然！
“人教之人，本就是左刀右劍。”白澤說道，“誅仙戮神！”
“轟隆！！！”
晴天霹靂，炸雷轟徹九重天。
桃花島轟然一震。
桃花夫人猛地吐皿，面如金紙。
天阙之上，一道劍光仿若開天辟地，直斬桃花島而來。
“天下皆白，唯我獨黑。”
墨家機關城，一道威嚴聲音直沖天際！
旋即，那道劍光砰然炸碎！
天幕之下，兩道身影悄然對峙！
……
玉京山。
道教祖庭！
道祖撫須長歎。
八景宮，蓮台之下。
求法天尊看熱鬧不嫌事大，笑道：“道祖，當年兵家老祖并兵家四聖為人族開天皆死盡，多少萬年過去了，那武廟早已是形同虛設，破爛不堪。三教氣運壓勝不說，你們還放任天外天的罪人褫奪武運道果，難道這就是你們對兵祖和四聖的交待？豈不可笑。”
“那便依你所言吧。”道祖說道。
“墨家钜子坐鎮機關城，那老東西自然奈何不了他。”求法天尊說道，“可他如今怕是也不是對手吧？”
“這就不勞你挂心了。”道祖說道，“有位暴脾氣，已經拳開天幕，打進天外天了。”
“哦？”求法天尊笑道，“要我說，還是至聖先師合我胃口。以德服人，打了再說。”
“你怎就覺得我脾氣好？”道祖笑道，“玄都已代我出劍去了。”
“如此甚好。”求法天尊說道，“你們就該把那老東西一起帶去深空彼岸，當個打手，那老東西還是合格的。”
“唉。”
道祖說道：“萬年後的人間，竟如此讓人失望嗎？”
“總好過絕望。”求法天尊說道。
……
中土神州。
至聖先師拳開天幕，直接打進天外天。
文廟那些個賢人君子一個個破口大罵，卷起衣袖就要追随至聖先師一起打進天外天。
亞聖拽了這個拉那個，眼看是攔不住了，複聖大喝一聲，說道：“放肆！文廟聖地，豈能由得你們胡來？老師親自出拳，已經給足了面子。玉京山玄都出劍，天阙尚有墨家钜子坐鎮，大雷音寺屁都沒放一個！你們想怎樣？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如此這般，成何體統？”
文廟那些個賢人君子紛紛羞愧低頭，可也有不服氣者，看向亞聖。
亞聖笑道：“複聖說的對，仁者愛人，以德服人。”
“這不？”文廟宗聖說道，“放屁的來了。”
亞聖擡頭一看。
好家夥。
被至聖先師一拳轟開的天幕，已經被金光堵住。
那些趁機如雨落人間的天外客，墨家钜子并玄都大法師一個沒留，全都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