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完晚餐，一般這個點兒陸振國都會泡杯茶，看看新聞，看完新聞之後再翻翻報紙，然後就洗洗睡了。

　　 可今天家裡有個小奶娃，陸振國按照往常一樣泡茶看新聞，電視剛打開，小念安就在旁邊咿咿呀呀地叫，小手直往陸振國那邊伸。奶奶抱不行，媽媽抱不行，爸爸抱也不行，誰抱她都把手打開，就要往爺爺那邊伸。秦蘭嘟囔道：“你臭爺爺看新聞呢，他才不抱你。”

　　 說來也奇怪，陸振國往常看新聞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一邊看還一邊想着工作上的事。

　　 可今天因為有個小奶娃在旁邊，他看着看着總覺得新聞不香了。

　　 正好又聽到秦蘭說這話，他當即把電視關了，闆着臉說：“誰說爺爺不抱的？爺爺現在就抱！”

　　 陸振國放下遙控器，轉頭就朝咿咿呀呀叫的小念安伸出手。

　　 小念安見爺爺要抱，拼命舉起兩隻小手去夠爺爺，終于如願以償被抱起來後，她一下子咯咯笑起來。

　　 陸振國也笑了，自言自語道：“哎呀，這個老王的孫女，怎麼這麼喜歡我呀？”

　　 以前大院裡那些孩子見了他都被他闆着臉的樣子吓跑，基本沒人找他求抱抱。

　　 當然他對那些小孩也沒興趣——一個個臭小子整天跑得滿頭大汗臭烘烘的，誰願意抱？關鍵還調皮搗蛋，瞅着都煩。

　　 哪怕是他自己兒子，他抱得也少。

　　 關鍵都是大男人，抱來抱去的娘們兮兮的，他怕把孩子慣嬌氣了。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頂天立地鐵皿丹心。

　　 但現在懷裡的小奶娃不一樣，小姑娘香香軟軟的，不哭不鬧，大眼睛滴溜溜望着他，一瞅一個笑，心都給人看化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抱小孩是這種感覺——原來小孩也沒那麼讨厭，不是那種整天唧唧歪歪，哭哭啼啼的。

　　 陸振國抱着小念安，兩人大眼瞪小眼。

　　 張嬸還想抱孩子，想起今天送來的報紙，趕緊找過來遞到陸振國面前。

　　 往常陸振國可是天天看報，隻要看到張嬸把報紙拿過來，他一準兒一手端茶一手拿報紙，誰叫都不聽，鑽進那世界裡頭去了。

　　 但今天張嬸把報紙放在他面前，他壓根不想翻開。

　　 結果小念安看到報紙覺得很新奇，握着小拳頭咿咿呀呀叫。

　　 陸振國看着她：“你想看報紙啊？”

　　 小念安好像能聽懂話一樣，眼睛眨呀眨。

　　 陸振國覺得這孩子真成精了，竟然能聽懂大人的話——這才四個月呀，長大還得了？

　　 老王家兒子和兒媳婦挺一般的，怎麼生出來的小孩這麼聰明？

　　 陸振國壓下心頭疑惑，把孩子放在嬰兒搖籃裡，然後拿起報紙翻開。

　　 小念安在搖籃裡蹬着腿握着小拳頭，特别激動。

　　 “你想讓爺爺讀報紙給你聽？”小念安眨眨眼睛。

　　 陸振國噗嗤一笑，雖然知道這麼小的奶娃不可能聽懂，但他還是鬼使神差地把報紙翻開，挑了一則某學校成立的新聞給小念安讀了一遍。

　　 聽爺爺讀報紙時，小念安安安靜靜的，腿也不蹬了，就睜着大眼睛，好像真的在仔細聽。

　　 陸振國讀完一則新聞，小念安就眨巴眨巴眼睛沖他笑。

　　 “難不成你還想繼續聽？”小念安又笑了。

　　 陸振國不可置信地轉頭問秦蘭：“老王孫女真隻有四個月？”

　　 秦蘭瞅他一眼：“又不是你孫女兒，你管人家幾個月大呢？”

　　 陸振國吃了個癟，哼哼一聲又轉回頭，繼續拿着報紙給小念安念。

　　 一下念了三四條，小念安越聽越起勁兒，陸振國也挺興奮的，還開始分析起新聞内容來。

　　 要不怎麼說大領導其實内心也悶得慌——平時在單位他說話沒人敢反對，回家老婆和兒子又不愛跟他交流國際形勢。

　　 但小奶娃不一樣，他說什麼小奶娃都給他積極反饋，一聽一個笑，關鍵還聽得賊認真，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可愛極了！

　　 完全給足了陸振國情緒價值。

　　 陸振國心裡再一次羨慕起老王來：這要是他孫女兒該多好呀！

　　 看着小念安跟陸振國相處這麼好，秦蘭和陸耀不幹了，他們還想跟小念安玩呢。

　　 “爸，你到點該睡覺了。平時不都八點就上樓嗎？”陸耀指了指牆上的挂鐘。

　　 秦蘭也幫腔：“就是啊老陸，你明天還上班呢，趕快睡覺去，把孩子放下。”

　　 陸振國不樂意了：“你沒看孩子願意跟我玩兒嗎？”

　　 語氣間還隐隐有些得意，那意思好像秦蘭想抱，孩子還不樂意呢。

　　 秦蘭氣得往陸振國痛處戳：“願意跟你玩又怎麼樣？還不是人老王的孫女兒，跟你有關系嗎？你在這兒瞎得瑟。”

　　 陸振國憋得臉色發青，那個郁悶啊，那個羨慕啊，那個遺憾啊——怎麼就不能是他的孫女？要是他的孫女該多好啊！

　　 轉念他又後知後覺：“不過這都8點多了，老王兩口子也該回來了，怎麼還不來接孫女？”

　　 秦蘭繼續胡謅：“人老王媳婦兒走前說了，這兩天連着走親戚呢，今天去市委大院，明天還要去附近縣城親戚家，估計還要小住一段時間，所以才把孩子丢我們家。”

　　 這個年代托人看孩子确實常見，有時候誰家有事要出遠門或帶着孩子不方便，就會把孩子暫時托給信得過的親戚朋友甚至鄰居。

　　 所以陸振國一點沒懷疑秦蘭的說辭，關鍵陸耀、張嬸還有溫甯全都臉色如常，可信度就更高。

　　 “原來是這樣。”陸振國遺憾地點頭。

　　 不過既然老王兩口子沒那麼快回來，那不就意味着小奶娃可以在他們家多留一段時間？想到這兒，他心情又好了起來。

　　 正好小念安要喝奶，張嬸把孩子抱過去了。

　　 秦蘭和陸耀都圍着小念安，陸振國插不進去，隻能悻悻地洗漱上樓。

　　 樓下，張嬸給孩子喂完奶，小念安揉揉眼睛有點困了。

　　 “哎呀，這孩子困了得睡覺了，我帶孩子去睡覺吧。”張嬸想着白天都是他們在抱小念安，晚上總該輪到自己了。

　　 秦蘭還覺得沒抱夠呢——下午兒子回來小念安就被搶去了，晚上丈夫回來又跟丈夫玩了一會兒，她都沒輪上。

　　 “我看小念安今晚上跟我睡吧，我那屋房間寬，正好可以把嬰兒搖籃放我床邊。”

　　 張嬸道：“我那屋離廚房近，晚上小念安要是想喝奶，起來泡也方便。而且晚上孩子萬一哭鬧呢？豈不是把你們都吵醒了。要是睡樓下的話，哭一會兒也沒關系，不會影響到你們。”

　　 陸耀也想争，可他輸在性别上，隻能看他媽和張嬸來回拉扯。

　　 張嬸說的話在理，秦蘭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但又實在舍不得小孫女，憋了幾秒說：“要不我搬到樓下來住？反正樓下還有個小房間，正好我跟念安一塊睡。”

　　 她還氣陸振國瞞她的事，暫時不想跟他睡一塊。

　　 溫甯這個親媽倒是徹底被排除在外了，完全沒人問她的意見。

　　 張嬸和秦蘭拉鋸幾個來回都沒結果，秦蘭隻好看向兒子：“小耀，你來說念安今天晚上到底是跟我睡還是跟張嬸睡？”

　　 陸耀那個為難啊，看看張嬸又看看親媽，撓撓頭，最後想到親爹上樓前幽怨的眼神，今晚上他爸媽肯定有悄悄話說，開口道：“媽，我覺得還是跟張嬸睡吧。”

　　 哦豁！

　　 秦蘭垮起個臉，張嬸笑眯眯。

　　 “那我帶孩子去睡覺喽，小孩子要早睡才能長得棒棒的！”張嬸迫不及待抱起小念安就往自己房間跑。

　　 她下午就把床鋪好了，在床邊裝了嬰兒床，還是陸進揚和陸耀小時候睡的，擦得幹幹淨淨，鋪上幹淨的褥子和碎花小床單，正好配軟糯糯的小女娃。

　　 “陪睡争霸賽”落下帷幕，慘敗的秦蘭隻能哭喪着臉洗漱上樓。

　　 既然女兒要在老宅睡，溫甯和陸進揚也隻好留宿。

　　 不一會兒，一家人都洗漱完上樓，客廳又變得靜悄悄的。

　　 陸振國早就在床上躺下了，等媳婦兒一進被窩，他動了動身體，慢慢貼了過去。

　　 秦蘭在他要碰到她的一瞬間，身子往反方向一挪，背對着他，擺明了不搭理。

　　 “還生我氣呢？”陸振國試探着把手搭到她胳膊上，“我以為你早看出來了，你沒見我從葬禮回來之後啥事沒有嗎？該工作工作，該吃飯吃飯，跟沒事人一樣。”

　　 聽到這話，秦蘭氣得轉過身：“我那時候難過得要命，哪有心情注意你？”

　　 陸振國趁機把她摟進懷裡：“那組織有命令，我也不能洩露消息。而且我不是暗示你了嗎？我不是還勸你該幹嘛幹嘛？你說說，哪次晚上睡覺我沒摟着你？你還不讓我摟，說心情不好……”

　　 “那你再不能透露，就不能晚上睡覺時悄悄暗示我幾句？我還問過你，是不是進揚沒死，你當時怎麼說的？讓我有軍人家屬的覺悟，覺悟不就是為國犧牲光榮嗎？不就是暗示兒子已經死了嗎？”

　　 秦蘭越想越委屈，她難過了整整三年啊！

　　 想到那三年，眼淚不由自主滾落。

　　 “哎，怎麼還哭上了？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别哭了行不行？”陸振國哄人都像在訓話，秦蘭更委屈了，越哭越兇。

　　 陸振國沒辦法，用袖子給媳婦擦眼淚，然後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跟剛才哄小孩似的。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拍哄了半天，秦岚的眼淚才止住，但還是沒原諒他，閉着眼睛睡覺。

　　 陸振國可就不行了，摟着媳婦兒半天，身體貼身體，本來那三年媳婦就不讓他碰，現在兒子回來了，誤會也解釋清楚，該那啥了吧？

　　 他摟着媳婦兒，手慢慢移到了别的地方。

　　 “哎呀，别碰我……”秦蘭躲。

　　 陸振國手追過去。

　　 嘴也追着媳婦兒親。

　　 一張床就那麼大點兒，秦蘭很快被他追上。

　　 ……

　　 陸振國天天鍛煉身體，50多歲了還相當于年輕人三十多歲的體格，秦蘭哪裡招架得住，沒一會兒就哼唧得不行。

　　 陸振國素了三年，這一朝釋放哪裡是一次夠的，一直折騰到大半夜才歇下。

　　 兩口子鬧矛盾，床頭打架，床尾和。

　　 秦蘭安慰自己，看在某人還挺中用的份兒上，先放過他。

　　 但是，她還是不打算把小念安的身份告訴他。

　　 她也要讓他嘗嘗她那三年的滋味！

　　 雖然知道瞞不了多久，短暫的報複也成。

　　 這邊結束大戰，溫甯房間還亮着燈，她趴在床上，手指尖都擡不起來，嗚嗚咽咽地，陸進揚一隻手搭在她腰窩上，手上用勁兒輕輕重重地給她揉。

　　 “還疼嗎老婆？”陸進揚有點心虛。

　　 剛才确實沒控制住力道，狠了點。

　　 溫甯累得話都不想說，嗚嗚咽咽地罵他，全身像被車子碾過，尤其腰和大腿根，她明天再也不相信他什麼就一次了。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她累得不想下樓洗，陸進揚端個盆下去給她接水，路上碰到下樓上廁所的陸耀。

　　 “哥，你大晚上的幹啥還下樓打水？房間很幹燥嗎？”

　　 陸進揚闆着臉瞥了他一眼，“你還沒處對象？”

　　 陸耀撓撓頭，尴尬地笑了，确實還沒處，應該說沒來得及處，不過，“處對象哪有掙錢香啊？你處就行了，我掙錢養嫂子和小念安。”

　　 “我媳婦兒和孩子用得着你養？”陸進揚哼了一聲，丢下話就走了。

　　 陸耀在原地撓頭，他沒說錯話啊？他哥瞪他幹啥？

　　 不過說到介紹對象，長征哥才迫在眉睫，家裡催得緊。

　　 陸耀又從後面追上去，“哥！你給長征哥介紹個對象呗！他都30了！”

　　 陸進揚着急給媳婦兒端水呢，聽到這話，幽幽看着弟弟：“他30，你多大了？”

　　 “我、我……”陸耀嘿嘿一笑，他好像也老大不小了，“那要不你給我們都介紹一個，還有周正哥，我們三個一起。”

　　 “等着。”陸進揚吐出兩個字，上樓了。

　　 他馬上要在華國成立航空公司，正好有一批在國外的員工要回國跟着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