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280章 送君出征
暮色籠罩。
屋外蟬鳴聲嘹亮。
屋内卻是安靜異常。
氣氛有些詭異。
主要是太稀奇了,這個幾年也回不了家一次,說話惜字如金的國公爺居然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他不同意穆老太太收陸青瑤做義女?
可是誰人都看得出來他對陸氏母子的關照。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穆江月看着大哥,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問題了,“大哥,你說什麼呢?莫不是怕瑤瑤連累你?”
穆雲戟白了穆江月一眼,“瞎說什麼。”
這妹妹一定是爹娘撿來的吧。
專拆他的台。
顔煥扯了扯媳婦的衣角,示意她閉嘴。
同事也為大舅哥捏了把汗,尋思着怎麼為他解釋。
大意了。
這宴席,以為是大舅哥的餞别宴,沒想到是認親宴,這世間啊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偏偏明日所有的事都湊一塊了,陸青瑤和離,大舅哥出征。
剛巧就這麼水靈靈的錯過了。
穆江月還想繼續問,張了張嘴,到嘴邊的話還是咽了回去。
怎麼回事?
她明顯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夫君扯她衣袖,還給她使眼色。
大哥一個勁的瞪她。
為啥瞪她,她是說錯了什麼嗎?
大哥也不像是怕瑤瑤連累的人啊,怎的就是不同意?
穆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着兒子,“臭小子,你倒是說話呀。”
知子莫如母。
這小子就是要逼一逼的。
否則多好的兒媳又跑了。
給他敲個警鐘,再不開竅,媳婦就要變成妹妹了。
穆雲戟:……
幾次張嘴都不知要如何解釋。
半晌後,才開口道:“這事不急。”
知情者顔煥連忙出來打圓場,“母親,楓哥兄妹已經認了大哥為義父,您再收他們娘為義女,豈不是亂套了。”
“嬸嬸,您的好意青瑤心領了,孩子們已經喚了穆大哥做義父,再改口喚舅舅似也不妥。”陸青瑤連忙附和道。
雖然不清楚穆雲戟為何反對,但她正好也有此意。
遇上這樣的事,别人都是恨不得與她撇清關系,避她如蛇蠍,穆家願意幫她,光是這份心意,她就已經很是感激了。
況且江月兄妹已經幫她良多,同族姐妹都做不到這樣的。
她斷不能恩将仇報,連累他們一同被言官罵。
穆老太太看着兒子,實在是恨鐵不成鋼。
狠狠剜了他一眼。
姜淼淼三兄妹,大眼瞪小眼的,一會幹爹,一會舅舅的,都有些懵逼。
大人的世界,他們有些不太懂了。
陸青瑤知道小閨女十分喜歡穆雲戟,便故意問道:“淼淼,你想讓穆将軍做你幹爹還是舅舅?”
“想要幹爹,不想要舅舅,我有舅舅了。”淼淼回道。
衆人一聽笑了。
見幹女兒支持,妹妹閉了嘴,老娘沒有再堅持的意思。
穆雲戟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當天夜裡就找了老娘談心。
對着她開誠布公道:“娘,我心悅青瑤,若是您想讓她做您兒媳,就别再從中作梗了。”
“兔崽子,怎麼跟你娘說話的,什麼叫從中作梗?”穆老太太一巴掌就揮了過去。
要不是這小子在陸青瑤面前像是鋸了嘴的葫蘆,她又何至于如此試探。
不過如今敢同她開口,也算是有了很大的進步。
“娘,我真的想娶青瑤為妻,這次不想錯過了,想請您出手相助。”穆雲戟十分誠懇。
他目前唯一敢肯定的是,青瑤絕對不反感他。
隻要不反感,就還有機會。
穆老太太很是欣慰,笑着道:“好了,你放心去出征,阿娘答應你,替你照看好瑤瑤,不會讓她被人欺負的,但前提是你小子得給老娘全須全眼的活着回來。”
得了阿娘的準話。
穆雲戟感覺自己後半生都有盼頭了。
做什麼都有使不完的勁。
……
翌日清晨。
大軍開拔,申國公穆雲戟領兵出征了。
辰王擔任主帥。
他如願逼得肅王造反,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陸青瑤一開始聽說此次平叛的主帥是辰王,還有些吃驚。
明明那醫女都已經招認了,就是辰王給太子下的毒誣陷肅王,按理這人應該已經在大理寺了。
卻居然沒被治罪,還成了讨伐肅王的主力。
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吧,再一想,就瞬間明白了。
因為辰王迫切的需要立功。
辰王與肅王,終有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或是兩敗俱傷。
所以應該是景王一黨将計就計,故意成全他們的,最後再來收個漁翁之利。
想來這次平叛,勝算應該很大,就是不知要多少時日。
要多久才能見到楓兒。
陸青瑤與兒子面對面,親手将自己的紅纓槍交到兒子手中。
這是父親特地讓人為她打造的,現在她轉交給兒子,也算是一種傳承。
就像是自己陪伴着他。
除了武器,還給兒子準備一大包的衣物用品,都是陸青瑤親手做的。
俗話說子不嫌母醜。
老大就是這點好,有點粗糙,不管她這個娘女紅做成啥樣,都不會嫌棄。
反正隻要楓兒不嫌棄,從裡到外的衣物,她都給做。
姜子宴給哥哥準備了兵書,是可以将理論應用于實踐的兵書。
大哥記性不好,備着給他可以随時翻翻。
還給大哥繪制了一本草藥集冊。
一半是有毒的草藥,一半是能救人命的草藥。
在外行軍打戰,難免會遇到蟲蛇毒蟻,亦或者受個傷什麼的,若識得身邊藥草,或可能保下一命。
再不濟,若是遇到毒草,亦可像曼陀羅花枝那般,以巧計退敵。
有着上次曼陀羅花枝退敵的經曆,姜子楓對弟弟這本藥集簡直是視若珍寶,愛不釋手。
至于兵法謀略之類的,有幹爹在,他倒是不用擔心。
秀秀姨則是給了姜子楓一個大大的包裹,裡面除了吃的,就是上好的金瘡藥,跌打藥等等。
姜淼淼則是托阿娘讓人打造了兩件護身軟甲,一件給大哥,一件給幹爹。
關鍵時刻還能保命。
家裡所有人都不指着大哥建功立業,隻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歸來。
不過,除了軟甲,其它東西都是交由幹爹保管的。
大哥雖然順利入伍了,還是隻能從小兵卒子做起,沒有特權。
但他依舊很開心。
少年很興奮,很激動,但也有絲絲的悲傷。
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他和家人依依揮手道别。
轉身走向大部隊,入列,成為萬千兵卒中的一員。
一身盔甲,身姿挺拔,昂首挺兇的站在人群中。
像是一隻赳赳雄雞,又像是汪洋裡的一粒沙塵。
一模一樣的盔甲,浩浩蕩蕩。
姜淼淼有些莫名的悲傷。
她穿着紅色小披風,站在城牆頭上,目光鎖定在大哥身上,送少年出征。
生怕一晃神,就找不見大哥的身影。
一将功成萬骨枯,不知城樓下這一個個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将士們,此一去,能回來的有幾人。
姜子楓看着牆頭的小紅點,揮了揮手。
他知道那是妹妹,弟弟和阿娘們。
他的家人,是他此行的動力。
男兒隻有建功立業了,才能保護家人。
他想讓阿娘和妹妹過上安安穩穩的好日子。
所以他毅然決然的參軍了,他心情澎湃,但也有些不舍,此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三年五載也說不定。
他最不舍的其實還是妹妹,自打出生他們兄妹就沒分開過,剛剛分别時都抱着她不撒手,妹妹什麼都沒說,就是含着淚摟着他。
那一刻,他都快忍不住了。
但是出征的将士不能哭,送将士出征的家人也不能哭。
妹妹雖小也很懂事,隻是偷偷的抹淚。
不過穿着妹妹送的護身軟甲,和阿娘為他親手縫制的衣物,他的心都是暖呼呼的。
這軟甲據說是妹妹年初就讓人打造的,花了她所有的零用錢,阿娘和弟弟也補貼了許多,曆時許久,在江州找了能工巧匠給他做的。
原來他們那時候就已經在為他出征做準備了。
這份心意也都是沉甸甸的。
難怪義父說最少要十五六歲的年紀才能從軍,畢竟若是太小,恐怕連盔甲的重量都承受不了,更别說上戰場殺敵了。
幸好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在練功,這些兵器護具的重量于他而言,算不得什麼。
他使勁朝着小紅點揮手。
姜淼淼有些忙,一會朝着大哥揮手,一會朝着幹爹揮手。
看着人群中的目标。
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哥哥和幹爹走了。
軍隊漸漸消失在了地平線。
小淼淼的心空落落的,趴在阿娘肩頭偷偷抹淚。
不止小姑娘,全家人心裡都是空落落的。
但所有送别的親眷都沒有哭,這種時候不能哭,說是不吉利。
直到出征的将士走遠,城外送别的親人還是沒有走。
穆雲戟剛剛回頭看着城牆上的人影,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此生第一次,有心愛之人相送出征,雖然不是特地來送他的,但也很滿足了。
還有淼淼送的護甲。
他也是有閨女疼的人了。
雖然是小姑娘送的,但這軟甲的材質和做工都是最上乘的,不論花在上邊的金銀亦或是巧思。
沒有孩子她娘幫忙,是做不成的。
所以穆雲戟穿着護甲又穿出了别的意味,就把它當成是青瑤母女相送的。
如此一想,他就更開心了。
恨不能立刻就去将那亂臣賊子給捉了,盡快回來。
陸青瑤這邊送完了将士出征,并沒有忙着去姜家,這會兒姜雲澤應該還沒下朝回家。
去了也是白去。
朝堂上。
姜雲澤又被參了。
參的理由竟然是因為那被流放的老嶽丈。
說什麼亂臣賊子,黑了心肝的一家子,居然敢貪污軍饷,發國難财,不得好死…..
說他一定是從中得利了,當初還為嶽丈求情,就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文臣們罵嶽丈有多難聽,罵他就更難聽。
唾沫星子都快噴他臉上了。
完全就是禍從天降。
另一個老丈人隔岸觀火,躲的遠遠的。
煊帝不置一詞,靜靜的看着朝臣罵戰,臉黑如炭。
這些朝臣不高興了還有地方發洩,可他呢,他是皇帝,發個火都需師出有名。
否則世人很容易認為你是個暴君。
他才是最想罵人的那一個人。
他一個兒子中毒病危,一個兒子起兵謀反,一個兒子帶兵出征,另一個兒子……
他看着站的最邊邊的老五景王,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小子整一個吃瓜群衆,就差給他遞把瓜子了。
想罵他點什麼吧,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至少這小子近日破天荒的居然肯上朝,也開始關心國家大事了。
雖然還是一副欠揍的模樣,總歸開始上進了。
姜雲澤頭壓的很低,臉很黑,很想找個東西将耳朵堵起來。
這三年來,他在朝堂的地位越來越低,越來越卑微。
看着現任老丈人,又想起前任老丈人。
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從前有一文一武兩個老丈人,誰也不敢為難他,他這仕途走的也算是如魚得水。
現如今,這位尚書老丈人,又是他頂頭上司,就隻會看着他被罵。
時不時還要瞧不上他,給他吃點排頭。
還是前任老丈人好,至少不會看着他被罵,遇上這種情況一定會上去替他掐架。
可想想又覺得很氣,被罵也是因為他貪污軍饷。
他好好的為何要貪污軍饷呢?
連累了全家不說,還連累了他。
他十年寒窗苦讀,從青石鎮那破地方走到現在,他容易嗎?
朝臣罵夠了,散朝回家。
姜雲澤頭也被罵綠了。
感覺籠罩在周身的怨氣久久散除不去。
臊眉耷眼的,耷拉着一張臉下朝回家。
到門口,馬車停了。
車夫告訴她,夫人和小公子在門口等着他。
夫人和小公子?
忽的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那女人說過今日來拿和離書。
這邊陸青瑤是掐着時辰過來姜府的,兩人幾乎是前後腳到。
她不想提早過去,若不是要辦正事,裡邊那些人她是見一面都不想的。
姜淼淼看着哥哥們的渣爹,就像是霜打過的茄子。
看來上班如上墳這句話在古代也适用,甚至比上墳還要慘些。
渣爹心情不美麗啊。
看到他們來,臉似乎更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