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185章 梅姑走了
是夜。
姜淼淼一家在院裡乘涼。
陸園沒有燈火通明。
隻在有人住的院裡點了燈。
因為陸園人不多,娘親覺得沒有必要處處都點得亮堂堂的。
那樣太費油,太浪費了。
穆千雪有些不習慣,感覺四周都是黑洞洞的,但入鄉随俗,她還是慢慢适應了。
沒有了燈火照耀,夜空中的銀河反而更加明亮。
織女和牛郎星遙遙相望……
穆江月倒是很享受這樣的夜晚,她和瑤瑤在邊塞時,也會在月下舉杯對飲。
架起一堆篝火,烤兔子,烤魚,偷爹爹的酒喝。
好不快活……
不過這會兒也不賴。
幾個孩子在院裡點起了炭火,烤雞,烤羊肉……
煙火氣萦繞在院中。
笑語盈盈,追逐嬉戲,好不熱鬧。
秀秀偷偷去瞧了瞧。
對門那家倒是燈火通明。
如今是姜子衿被動當家,其它都省了。
但在點燈這事上,她不敢省。
夜裡黑燈瞎火的,萬一偷摸進來個人,那可是十分危險的。
有了前車之鑒,還是得小心為上。
母女倆都有一種有人要謀害她們的感覺。
除了這筆燈油錢,其它方面姜子衿都很省,飲食清淡了。
上一世的她為死去的穆千雪,吃齋念佛了好一陣,竟不知不覺的喜歡上了茹素。
現在的她也喜歡。
但偶爾還是會陪阿娘吃一些蒸羊肉。
什麼人參燕窩她也說服娘親省了,那玩意花銷太大,用銀耳羹代替。
如今唯一花銷最大的,就是給娘親治臉的藥材,和敷面的脂粉。
她都想好了,若治不好傷疤,用脂粉覆蓋也是一樣的。
隻要日後不影響交際應酬就行。
她翻看了從前的賬目,才發現阿娘是真傻,往京城送去那麼些些銀子。
一想到那一筆筆的銀子,都被爹爹用到了那外室和野種身上。
她就心裡堵得慌。
往後她們母女賺的錢,爹爹休想多得一分。
休想!
齊采薇斜倚在榻上。
她到現在都還有些恍惚。
心口止不住的疼,任由淚水從臉頰滑落。
夫君不是說過他不再納妾,往後隻她一人,隻與她白頭偕老。
這怎的轉頭又勾搭上了别人。
一定是他們分别太久了,一定是的。
果然阿娘說的是對的,男人都是偷腥的貓,要牢牢抓在手心裡。
夫君也不例外。
那時怪她對自己太自信。
如今臉毀了,她心裡卻湧起一陣陣的自卑。
她抓着女兒的手,“衿兒,你爹會不會嫌棄我?”
“阿娘,您是齊家女兒,爹爹他不敢嫌棄你,都是那外室勾引爹爹,回去将她趕走就成了……”
寒門就是如此悲哀,爹爹他沒資格嫌棄。
齊采薇怔怔的看着女兒。
衿兒還那麼小,居然就懂這些了,倒是令她有些汗顔,“是娘糊塗了……”
“衿兒,收拾妥當,待你爹爹派來接咱們的人一到,就立刻離開江州。”
這次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
姜子衿早就收拾妥當了,以備随時啟程離開。
“要走你們走,我不走。”剛從外邊回來的姜子佩一腳踢翻面前的凳子。
質問她娘,“阿娘,您真的就準備這樣丢下梅姑不管了?您還有良心嗎?您可是吃梅姑的奶長大的。”
姜子衿也不再隐藏。
小小年紀狠辣也好,心機深沉也罷,任由他人說去。
狠狠一巴掌朝着弟弟臉上呼了上去。
雖然她力道小,可還是打出了紅紅的印子。
呵斥弟弟,“姜子佩,怎麼跟娘說話的,你怎麼那麼死心眼,都說了救不了,要救你自己去救,誰還能慣着你不成!”
姜子佩被打懵了。
呆愣在原地,臉上火辣辣的。
姜子衿竟敢打他!她憑什麼打他?
齊采薇也十分驚訝的看着女兒,女兒怎的這麼兇?
她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
這渾身的氣勢,連她都不由心生顫栗。
女兒這是怎了?
是被她爹爹氣着了?
姜子佩捂着臉,面色氣得漲紅,瞪着姜子衿,“狠毒的女人,我沒有你這樣的姐姐,你算什麼姐姐!”
“佩兒,你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齊采薇拉過兒子,瞧了瞧她臉上的印子,柔聲勸道:“衿兒都是為了我們好,你瞧瞧她這段時間辛苦的,都是娘沒用……”
說着便抹眼淚。
兒子最是心軟,她一哭,就準是不再鬧了。
姜子佩也不忍心,收斂了怒氣,拉着齊采薇的手。
“娘,先别回去好不好?你瞧馬上就要童試了,萬一回京的路上錯過,就又要等一年……”
阿娘和梅姑都十分重視他的科考,哪怕不能救出梅姑,這試也得考。
反正不能現在走。
若是走了,梅姑離開江州那日見不到他們,該得多心寒啊。
齊采薇近日瑣事纏身,差點忘記了兒子科考之事。
是啊,馬上童試了。
不能因她之過,誤了兒子的前程。
當機立斷道:“好,佩兒,那就等你童試完再回去,這段時日你就安心備考,别的什麼都不要想。”
“至于梅姑……我會盡力再想想法子的……”
兒子心思單純,很好騙。
先糊弄過去再說。
姜子佩狐疑的看着她娘,“真的?”
“娘怎麼會騙你,你好好念書,不要分心。”齊采薇為他理了理衣裳,拿出一副慈母的樣子。
姜子佩臉上露出了笑顔,喜笑顔開的回了書房。
姜子衿臉比鍋底還黑。
她好不容易說服娘親趕緊離開,卻又讓弟弟攪和了。
瞧着姜子佩這些日子的頹廢樣,她還真不信這蠢材能上榜。
租賃這宅子,還得花去她不少錢。
而且,她們在江州的臉都丢得幹幹淨淨的,再沒臉出門了。
若是可以,她都想留下娘和弟弟,自己回去。
七日後。
梅姑走了。
死在了流放途中。
才從江州走出去幾十裡地,就跳崖身亡了。
出城那日。
她在出城相送的人群中,尋了一圈,隻看到佩哥兒的身影。
那孩子,瘦了一圈,哭得十分傷心。
一定是夫人沒把他照顧好。
她就知道夫人和三姑娘不會來了的。
七月的天,她卻渾身寒涼。
涼到了心裡。
她将三個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兒來疼。
她不指望夫人來救,主仆一場,隻希望在臨走前看她們一眼。
一眼而已。
也終是奢望。
她年紀大了,如今心中已無牽挂,流放之苦她受不了的。
她面帶笑容,戴着手铐,跌跌撞撞。
瘋狂的奔向懸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