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顧奇立刻遭到嬌妻一記狠狠的眼刀！

　　顧奇：“……”

　　他沒教過兒子這些，隻是把一些基本理論原理說給兒子聽。

　　沒法子，兒子對什麼都感興趣，什麼都要問。

　　作為父親，為兒子解惑授業是他該做的。不管兒子問什麼，他自然是有問必答。

　　他——他也很無辜的，好不好？

　　陳星淩瞪了瞪顧奇，轉而繼續問兒子。

　　“你不是說你不愛上課嗎？那你還去高三聽課做什麼？”

　　她希望兒子回廠裡的幼兒園，讀不讀書不要緊，不愛上課也無所謂。反正在他這樣的年紀，本就是該玩該耍的時候，她不必要求過多。

　　人才競争激烈的年代，很多父母親都愛雞娃，逼着趕着孩子們走獨木橋被選拔。

　　現在還遠遠不到那個時候，所以她覺得絲毫沒必要。

　　小虎子眨巴可愛的大眼睛，認真答：“正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我是去看看那邊的老師大概是什麼水平。而且，聽說高考報名考試隻能在學校或教育局裡頭報名，所以我隻能往學校裡頭去。我覺得高考還是挺簡單的，我絕對能勝任！”

　　陳星淩暗自翻白眼。

　　小小年紀，牛倒是吹得挺大的！

　　顧玄仍是埋着腦袋，支吾：“小虎子不止在我那邊上課，還跑去理科班。他說……他更喜歡理科班。然後他還跑去教務處，說他要插班……好像老師們說不可以。可他不死心，還跑到校長辦公室去了。”

　　顧奇：“……”

　　陳星淩：“……”

　　小虎子笑嘻嘻解釋：“李校長很喜歡我呢！我一開始在外頭張望，他就盯着我笑，問我是哪裡來的小娃娃。我上前跟他握手，自我介紹叫‘顧寅末’，然後禮貌問他是不是校長。他笑得很慈祥，牽着我的手答是。我見他很好說話，就跟他說我要去高三理科班插班，還想要參加今年的高考。李校長沒有跟教務處那邊的老師一樣笑話我，而是問我幾年幾歲了，讀過哪些書。我答了好多，他一個勁兒笑。我還跟他說，理科班學生上課的那些題目我都會做。而且我看到了他桌子上擺着一個小相框，上頭有李霓裳阿姨，我就說我認識李阿姨。”

　　“他是李霓裳的爸爸。”陳星淩提醒。

　　小虎子不住點頭：“李校長也是這麼說的。我告訴他說，我爸爸也在船廠工作，是高級工程師。我還說，我媽媽去年也在崇文中學參加高考，考的分數是第一名。我還把你們的名字都告訴李校長。李校長說他認識你們，還說郭廠長是他的好朋友。他還說，郭廠長跟他提起過我呢！說完，他就同意我插班了。”

　　顧奇：“……”

　　陳星淩扶額：“……”

　　這不是胡鬧是什麼？！一個四歲大的孩子要急巴巴跑去高考！而校長他老人家竟還同意了！

　　小虎子樂颠颠解釋：“李校長說了，恢複高考後，考試的年齡都是沒有任何限定的，多少歲都能參加高考。他跟我說，我如果期中考試能考得好，他就會想辦法幫我報名。他還跟我保證，隻要考得好，他還會親自跑去教育局那邊申請，一定幫我落實高考報名，争取七月份參加高考。”

　　顧奇張了張嘴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他不懂事吧，他卻貌似懂得很，還能自己跑去為自己的插班計劃争取。

　　可他隻有四歲而已，何必火燎火急去高考！

　　念大學确實很不錯，能學多一些知識技能傍身，那是再好不過。

　　可——可他隻有四歲呀！

　　兒子很聰明，在他的特殊引導下，明顯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他隻想小家夥得到更好的教育和指導，暫時并沒有想讓他去做一些大人的事。

　　他隻想讓小家夥多學一些有趣的東西，不辜負他的聰明才智，也不想他錯過學習的機會。

　　這一年多來，小家夥很喜歡他的教導模式，從沒覺得壓力大，他也沒有拔苗助長，見兒子完成得好，有興趣學，他才教給小家夥。

　　可他萬萬沒想到兒子竟一意孤行要去參加高考！

　　陳星淩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本以為隻是小孩子說着玩，不曾想李校長竟同意了！

　　一個四歲小孩偷偷跑去高中上課，被教務處拒絕後，還特意跑去校長辦公室毛遂自薦，不忘把自己的家底一并抖幹淨說給對方聽，隻為能給自己鋪鋪路，甚至還扯出李霓裳拉近跟校長的關系，隻為了自己的小小“高考夢”。

　　不錯，高考夢隻是他的一個小目标，他的大目标是麻利學完，搞自己喜歡的“大研究”去。

　　她的兒子如此“聰明能幹”，有鴻鸪之志，志向遠大，有勇有謀，讓她這個當媽的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反正，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就是挺複雜的。

　　顧玄壓低嗓音：“這兩天小虎子都去理科班上課，沒在文科班那邊了。不過，早上我們還是一塊兒去上課，中午一塊兒吃。下午放學後，我們一起回來。他怕露餡兒，所以還是照常去廠裡找大哥，等大哥下班後帶他去玩。”

　　她答應小虎子要保密，可她直覺保不了多久。

　　大哥那麼聰明，嫂子也是聰明得很，即便他們平時都很忙碌，可他們還是會很快發現的。

　　果不其然，隻是一周多而已，他們就發現了。

　　“大哥，大嫂，你們都知道小虎子不是普通孩子。大哥也很聰明，可他當年的學習環境很糟糕，後來爸爸……沒了，就更糟了。小虎子打小就比其他孩子聰明，他是來到大哥的身邊後，他的強大學習能力才表現出來。他理解能力極好，過目不忘，看書的時候也飛快。最厲害的是他解理科題目非常非常迅速……我從去年開始，不會的數學題都是找他幫我做。他不是普通孩子，所以你們别用普通孩子方式去教育他。别責怪他……我覺得……覺得……你們該支持他。”

　　顧玄從來不是多話的人，小時候甚至被别的小孩指着腦門罵，她也能照樣默默不開口。

　　跟熟稔的親人相處，平時也都是一兩句往外擠，從來沒有長篇大論過，更不可能一口氣說一大串。

　　這是破天荒第一回。

　　顧奇看着眼睛紅紅的妹妹，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他自小成名，街坊鄰居無不羨慕奉承。可惜那時候沒有今天如此良好的學習環境，不然他也不會白白錯過年少那幾年。

　　别人隻羨慕他聰明，卻不曾知曉他苦惱沒書讀的痛苦，還有尋不到機會讀多一些書的窘迫。

　　那時阿異樂呵呵無憂無慮，一直以哥哥為傲，所以他被人嘲諷“比不上你哥”的時候，他照樣樂哈哈無所謂。

　　阿妙年紀最小，性子愚蠢，别人嘲諷她的時候，她就氣呼呼說有本事跟她大哥比，然後就罵人。

　　而顧玄長到四五歲，仍是不怎麼會說話，好多人都以為她是啞巴。

　　七八歲的時候，她被罵也不懂得罵回去，隻是愣愣盯着别人看。

　　街坊鄰居都偷偷說他們顧家生了一個傻妞。有人甚至說老天爺是公平的，顧奇太聰明，所以妹妹才會傻。

　　顧奇向來冷清，不怎麼會跟人親近，包括弟弟妹妹們。

　　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他心裡頭很疼弟弟妹妹。他也曾偷偷擔心顧玄會聽信街坊鄰居的話埋怨他，甚至是記恨他。

　　直到後來他發現兒子跟誰都處得很好，甚至向來誰都不愛搭理的顧玄，也很喜歡跟兒子待在一塊兒，他才悄悄放心，知曉妹妹對聰明的人并沒有任何芥蒂。

　　這次她悄悄幫兒子打掩護，甚至主動幫他開脫求情，可見她是真心真意希望兒子别跟自己一樣，錯過了最好的學習年華。

　　原來，妹妹當年即便沒有開口說話，即便她真的不聰明，可她了解那時候他的苦惱和無奈。

　　顧奇低低“嗯”一聲，沒有責怪兒子一言半語，踏步回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