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柳佩雲再次等在小碼頭旁。

　　大兒媳婦擰着兩個大空桶，腳步匆匆趕來。

　　“媽，船還沒到啊？潮水看着漲了不少哎！”

　　柳佩雲暗自有些擔憂，解釋：“那小島隔三差五淹在水裡頭，潮水大的時候，估摸連幾塊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半個小時前已經開始漲潮了，咋都還沒回來呀？”

　　大兒媳婦憨厚笑了笑，安撫道：“媽，不擔心，咱爸駕船老厲害來着，潮水稍微大些，也是沒關系的。”

　　“那邊海浪一向非常急，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附近多少船隻向來都不敢往那邊去。”柳佩雲歎氣：“而且還有一大船人……我擔心他們貪心弄多一些螃蟹，到時就更重了。海浪大，又碰上漲潮，可不是鬧着玩的。”

　　大兒媳婦連忙解釋：“媽，早上大星也開了一艘小船過去。他能幫着載一些的，您不要太擔心了。”

　　“那就好。”柳佩雲總算松一口氣。

　　“媽！快看！船都回來了！”大兒媳婦指着遠處喊。

　　柳佩雲開心笑了，道：“這樣才能妥當些，懂得提前回來就對了！”

　　後面幾個兒媳婦也跟上來，一個個都露出歡喜笑容。

　　“不知道後頭還有多少？該不會還有幾大桶吧？”

　　“多半還有！老五，你早上沒過去親眼瞅見——島上密密麻麻都是！真的！”

　　“我滴媽！小虎子剛才說都一千七八百了——那也忒多了呀！”

　　一會兒後，船隻終于靠近，輕快順着潮水往碼頭過來。

　　很快地，船隻靠岸了。

　　衆人一個個滿身滿臉泥巴，跟泥人似的，每個人都累籲籲，臉上卻都挂着興奮笑容。

　　“船上的桶都是滿的！還有兩個大竹筐！”

　　“不是吧？該不會島上都被你們抓空了吧？”

　　“肯定沒有啊！小的都沒抓！隻要小半個巴掌的都通通放掉！”

　　衆人喜氣洋洋往家的方向走，或搬或扛或背，最後一趟仍是滿載而歸，一點兒也沒讓人失望。

　　陳星淩看着一個個都裝滿的泡沫箱，忍不住問：“一共三十個——不應該還有五個嗎？”

　　“五個大的讓小虎子他們拿去玩了。”趙小杏窘迫解釋：“以為沒那麼多了……大嫂就讓他們先拿去玩。”

　　陳星淩笑罵：“盡會給我搗亂！馬上去找回來！将剩下的打包好，估摸五個還不夠呢！”

　　一會兒後，幾個已經髒兮兮的大泡沫箱取了回來。

　　有人捆包，有人堆放，一箱接一箱，不用半個多小時就全部弄好了。

　　老父親和幾個哥哥都已經換好衣服洗好澡，馬大禮和顧異匆匆喝完姜水，也洗澡去了。

　　陳星淩一邊喝姜水，一邊張望，眼裡盡是焦急。

　　“阿奇怎麼還沒回來？”

　　柳佩雲嗔怪罵：“你咋還不去洗澡！？你這一身濕哒哒的——你是嫌感冒沒找上你吧！”

　　“馬上去馬上去。”陳星淩抱着衣服去了後院。

　　她洗完出來，老母親又塞了一大碗姜水給她。

　　陳星淩剛要拒絕，就被老母親的眼刀“镖”了幾下，隻能默默接過喝完。

　　“媽，阿奇來了沒？”

　　柳佩雲答：“還沒呢！”

　　陳星淩擔心不已，眼看天色都已經暗沉下來，最關鍵的車卻還一直沒來。

　　“要不——”陳季星建議：“咱們用拖拉機運過去吧。現在出發的話，明天應該也能到省城。”

　　“不行。”陳星淩搖頭：“去到那邊太晚了，趕不上早市。”

　　陳大星忍不住提醒：“大年初二估摸也沒人上市場。一般都得初五六以後副食品市場才會開賣。”

　　“不是。”陳星淩眨巴眨巴眼睛，“我們要分兩撥去賣，一撥去市中心人流量大的地方，一撥去黑｜｜市。”

　　衆人：“……”！！！

　　一會兒後，衆人将泡沫箱一一打包捆綁好。

　　天色開始暗沉下來，衆人各自回家吃晚飯。

　　馬大禮大口扒飯，催促：“淩淩，快些吃吧。阿奇既然說他會傍晚前到，多半已經在路上了。”

　　陳星淩苦笑：“大年初一油站都沒人上班……真是難為他了。”

　　這時，啃着牛肉幹的大強跑進來。

　　“姑姑！姑丈開車來了！”

　　衆人聞言大喜，顧不得吃，先後放下碗筷迎了出去。

　　顧奇的外套和手上隐約都是機油的污漬，頭發微亂，眉頭隐約帶着一絲疲倦。

　　陳星淩暗自心疼，問：“……找了很久吧？瞧把你給累得！”

　　顧奇微微一笑，搖頭：“我和劉哥一起去找了油站的領導，對方很爽快帶我們一起去加油，倒不怎麼費勁兒。誰知送劉哥回去的時候，車子突然壞了。原來，車子多時沒保養，引擎出了一些小問題。”

　　陳星淩苦笑嘀咕：“難怪……弄到這麼晚！”

　　顧奇解釋：“大過年的，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人維修，我和劉哥隻好将車子推去廠裡。那邊工具齊全，我将問題修理好。想着晚上要運載那麼多螃蟹，還要連續跑長途，幹脆将車子裡裡外外檢查了一遍，确保無誤後再過來。”

　　雖然隻是寥寥幾句話，其中的辛苦卻不言而喻。

　　陳星淩忍不住問：“推了多遠才到廠裡？一會兒車載人，一會兒人推車，真是風水路流轉呀！”

　　顧奇啞然失笑：“劉哥說這是他過得最辛苦的一個大年初一，從早上被我拉着出門，中午落得連一口吃的都沒有，難兄難弟在大馬路上推車，到了廠裡連一口水都喝不上，我隻好去臨江一樓那邊，擰了一個熱水瓶下來。他在一旁幫忙，直到早些時候忙完，我才送他回去，然後火速趕回來。”

　　“辛苦辛苦。”陳星淩麻利拉着他往家裡走：“快！吃飯去！等明天忙完回來，有空再請劉哥吃飯賠罪。”

　　“阿奇！快來吃飯！”

　　“好。”

　　吃過晚飯，顧奇跟老丈人要了一小撮茶葉，全部塞進軍用熱水壺中，随後倒了熱水下去。

　　老丈人忍不住問：“咋了？泡茶喝？還要不？”

　　“夠了。”顧奇解釋：“晚上要開夜車，得有濃茶提神才行，這樣才能保持清醒，不會容易出小意外。”

　　“對對。”老丈人提醒：“帶多一些，回來的時候指不定也要喝。”

　　盛情難卻，顧奇隻好用手帕又包了一撮。

　　很快地，幾個哥哥和馬大禮先後将泡沫箱搬上車。

　　幸好一個個都是方方正正的箱子，所以空間利用到了極緻。後座被塞了六個，外加兩個大竹筐，馬大禮根本擠不進去。

　　陳星淩靈機一動，抱出一個大泡沫箱去副駕駛那邊，塞在她的腳邊，總算省出一些空間讓馬大禮鑽進去。

　　“大禮，能行不？”顧奇關切問。

　　馬大禮靠在泡沫箱上，笑道：“行！不是硬邦邦的，柔軟又暖和，睡覺都不用擔心着涼。”

　　将東西拾掇妥當，三人匆匆出發了。

　　顧異目送車子遠去，忍不住嘀咕：“我真想跟去瞅瞅熱鬧……”

　　“别想啦！”陳伍星調侃：“後面塞得連一條縫隙都沒有！除非你趴在車頂上，不然哪來的地方讓你鑽！”

　　顧異禁不住悄悄吃醋：“大哥甯願帶上馬大禮也不帶上我。我正打算去賣東西，卻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

　　“都是小妹安排的。”陳季星溫聲安慰：“小妹這麼安排，自然有她的道理。”

　　顧異心裡仍是在發酸：“其實，我也可以的——”

　　“以後肯定有機會的。”

　　“對！還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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