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吃晚飯，顧奇匆匆騎上自行車往北門去了。

　　陳星淩心不在焉晾了粥，将幾個熱乎的鹹鴨蛋一一切半。

　　“小虎子，快來吃飯吧。”

　　小家夥一溜煙跑過來，爬上桌就咕噜咕噜喝起白粥。

　　“媽媽，你跟爸爸早些時候說什麼呀？”

　　陳星淩“啊？”了一聲，解釋：“爸爸說上周他上樓去找奶奶和妙姑姑，發現她們都不在。他前天又找上去，可還是沒人在。”

　　小虎子好奇問：“那奶奶和姑姑們都去哪兒了？”

　　“不知道。”陳星淩催促：“别說話了，快些吃吧。”

　　那邊多半是出事了，臨江一樓離得近，頂多也就兩三分鐘就能到，何至于半個多小時還沒回來。

　　母子兩人吃飽後，陳星淩将碗筷收拾去廚房清洗，把白粥蓋好保溫，一邊陪着兒子在屋檐下玩，一邊焦急等待着。

　　不料，直到天色暗沉下來顧奇仍沒回來。

　　爐上的炖盅發出“嗡嗡”聲響，時不時散發誘人的肉香味兒，可她卻沒什麼心情享受美味兒。

　　“媽媽！”小虎子喊：“馬叔叔來了！”

　　陳星淩快步奔出去，打開門。

　　——果然是馬大禮！

　　馬大禮微笑解釋：“早些時候你剛走，廖大叔就給咱們送中期款項過來。都在這兒，你給數一數。”

　　陳星淩好笑道：“不用這麼急吧？明天交給我就行，做什麼還得特意跑一趟。”

　　馬大禮逗着小虎子，答：“吃飽這會兒閑着沒事就出來轉轉。工地那邊的圍牆都弄好了，大門一鎖，壓根不用太擔心。我是老窮人一個，不習慣收那麼多錢在身上，怪瘆得慌。”

　　“習慣都是養成的！”陳星淩道：“等你當上了大老闆，這點兒錢壓根瞧不上。”

　　馬大禮啞然失笑：“你呀，就少逗我了。我現在能吃飽好好上學，真的已經夠滿足了。”

　　“你的志向遠大，騙别人還行，少來哄我們哎！”陳星淩迅速将錢點了一遍，轉身進書房收起來。

　　這時，大門外傳來趙小杏的驚慌嗓音！

　　“嫂子！嫂子！快開門！”

　　馬大禮幫着開了門。

　　趙小杏慌裡慌張答謝，問：“大禮哥，俺嫂子呢？”

　　“這兒呢！”陳星淩快步走出來。

　　趙小杏急得直搓手，低聲：“嫂子，大哥——大哥說小姑子她——她不見了。大哥和阿異去碼頭找人去了。怎麼辦？俺們去幫着找找吧。俺很多路都不認得，隻好找你一塊兒去。”

　　陳星淩蹙眉問：“阿奇什麼時候找的你們？”

　　“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前。”趙小杏答：“大哥說顧妙跑不見了，連衣服日常用品都不見了。大哥在附近找不到人，跑來出租屋載着阿異走了，說要去各個碼頭找找看。大哥還說，好像是顧玄小姑子罵了她，她很生氣甩上門。不知道咋回事……今天一大早就瞧不見人，婆婆和顧玄以為她上學去了，都沒在意。”

　　陳星淩搖頭：“大晚上的，不用費心去找。她短期内不會回來的。”

　　趙小杏一臉茫然，問：“不回來？她上哪兒啊？”

　　“不知道。”陳星淩将小虎子之前看到的事一一講給她聽，猜測：“她多半是跟陳二流子私奔去了。”

　　趙小杏：“……”！！！

　　一旁的馬大禮微微尴尬，低聲：“先别亂猜。要不——我替你們看着小虎子，你們麻利去找找看。如果截止及時，指不定能将人勸回來。”

　　陳星淩暗自知曉不可能，因為他們多半是中午前坐船離開，這兩天風平浪靜，海運也沒停過一天半日，此時八成已經在海上了。

　　“行吧。”陳星淩道：“這麼大的事，還是得回去瞅瞅看。”

　　她對顧妙一點兒好感都沒有，不想管她的事，而且她也不屑讓其他人管。

　　但她和小杏畢竟是顧家的兒媳婦，家裡突然發生這樣的糟心事，依情依理都不好坐視不管。

　　一會兒後，她騎着自行車載着趙小杏往北門走。

　　路燈稀少，燈光也不亮，幸好兩人都帶了手電筒，才能瞧得遠些。

　　爬上樓梯，發現家裡的門鎖得密密實實，敲門喊門都沒回應。

　　陳星淩猜測：“多半都找人去了，咱們也去找找吧。”

　　這時，有人踩着樓梯上樓。

　　“喲！阿奇嫂子，好久不見！”孫科長擰着手電筒下樓，笑呵呵打招呼：“今天我值夜班，正打算去辦公室。”

　　行政樓和後勤部門晚上都會安排兩三個同事值夜班，以防出了什麼事沒法及時處理造成重大失誤。

　　一般都是安排内宿單身員工或住在廠裡的同事值夜班，晚上來去方便些。

　　陳星淩連忙打招呼，扯了一個禮貌笑容。

　　“好些日子沒回來看看婆婆和小姑子。今天入冬，打算喊她們去我們那邊喝點兒雞湯。”

　　家醜不外揚，事情還沒完全确認前，不好讓左鄰右舍知曉，畢竟又不是什麼光彩事，切忌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孫科長笑哈哈贊她們孝順，解釋：“你們婆婆忒愛打麻将，好些時候打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上次我快九點出去值班，她才剛回來。這老太太呀，上瘾得很呐！”

　　陳星淩微微蹙眉，笑問：“孫科長，你知不知道我婆婆她上哪兒打麻将？”

　　“還有哪兒！”孫科長答：“大門口馬路對面第一棟樓左拐小胡同，那裡天天都會擺上幾桌，附近的老太太老大爺都愛往那邊擠。”

　　陳星淩暗自苦笑，問：“該不會還賭錢吧？”

　　“有些是，有些不是。”孫科長壓低嗓音：“都是老人家，巡邏人員也不好跟他們太較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老人家身邊沒啥錢，一般都賭得不大，頂多幾毛來去。”

　　陳星淩聽明白了，笑呵呵答謝。

　　“回頭要是找不到我家婆婆，我們就往那邊找去。謝謝啊！”

　　“客氣客氣！有空多回來。”孫科長笑呵呵離去。

　　陳星淩氣惱又無奈，捶了一下房門。

　　“攤上這樣的老媽，也是他們幾個倒黴！女兒都跑不見了，她卻還顧着賭錢沒回家！

　　趙小杏暗自犯愁，問：“嫂子，那咱們——咱們該咋辦？”

　　陳星淩冷靜想了想，道：“之前陳南泰說過他在城南的渡口上班，那邊我非常熟悉。天黑以後渡口就不跑船了，但船隻都會停在碼頭邊。一般都會有一兩個老艄翁守在船上，我們過去打聽看看。”

　　“哦哦。”趙小杏一點兒主意都沒有，“俺聽你的。”

　　兩人匆匆下樓，騎上自行車往城南趕。

　　城南渡口離得遠，幸好晚上路上行人少，自行車也少，陳星淩騎得飛快，兩人總算在半個多小時後趕到渡口。

　　陳星淩擰着手電筒上前去打聽。

　　趙小杏牽着自行車跟在大後方。

　　好半晌後，陳星淩總算問到了陳南泰的消息，答謝以後往回走。

　　“杏兒！”她下巴微揚：“咱們回去吧。”

　　趙小杏緊張詢問：“嫂子，咋樣了？問着沒？”

　　陳星淩長腿繞過後座上車，苦笑：“問到了。陳南泰跟着他的遠方表哥出海下南洋，中午十一點多的船出發。”

　　趙小杏暗自希翼問：“那顧妙小姑子……她……”

　　“她跟着去了。”陳星淩嗓音涼涼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