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一個
反倒是光頭幾次揮拳沒有落在實處,心裡急躁,腳下一個趔趄被夜岚抓到了機會,一腳踢在面門,頓時咔吧一聲,鼻骨折斷,鮮皿噴射而出。
“啊!”光頭慘叫一聲,雙手下意識捂住頭臉,結果又露了空擋,被夜岚第二腳踢在身上…
台下衆人看得心驚,都是縮了身子,好似生怕那腳踢在他們臉上。
“這…呃,不是才進來一個多月嗎?”
“是啊,先前還被欺負的那麼狠,我們私下猜着他活不下來,沒想到…”
“就是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是人。以後…”
這般竊竊私語,在各處響起,卻是都不如壯漢來的驚恐。
也許衆人都覺得他們雖然簽訂了生死狀,但同在一個大營,一個鍋竈裡撈飯吃,夜岚總不至于下殺手。
但他卻是清清楚楚看到夜岚眼裡的殺意,突然後悔起來,他不該聽了那人的話,幾乎打死夜岚,不該撺掇同伴找夜岚的麻煩,不該把他扔去水牢凍餓…
可惜,很多時候後悔,都是遲來的,根本沒有半點兒用處。
夜岚脖頸一側的青筋暴起,借着高台一側的旗杆分身而起,重重膝落而下。
那台邊的校尉看的明白,高聲呵止,“快停手!”
但他話音不等落地,夜岚的膝蓋已經砸在光頭的兇口,肋骨齊齊折斷的脆響,光頭嘴裡噴湧而出的鮮皿,眼裡的不甘和恐懼,讓夜岚興奮的雙手顫抖。
“第一個。”
他擡手抹去嘴角的皿迹,起身環顧四周,最後定格在主帳之上,高聲道,“今日之事隻是開始,所有欺辱,定要你們百倍償還!”
說罷,他一把抓了裝着賞銀的包裹,跳下高台,閃進人群沒了蹤影。
那小校尉驚得半晌沒有合攏嘴巴,再望向主帳那裡,卻是沒有親衛上前傳令,于是隻能收了那兩份生死狀,然後讓人擡走了光頭的屍體…
偌大的校場,兩千人,這一刻卻好似被按了開關的音響,雅雀無聲。但很快,人聲就都爆開了!
有不知道内情的,嚷着,“這小子是什麼人,咱們營裡什麼時候出了這樣的狠角色!”
“可不是,下手真黑啊。光頭那麼兇狠,說殺就殺了!”
“你們别喊了,那小子不是一般人,聽說是上邊特意關照過要教訓的!”
“是嗎,他什麼來頭?得罪人了?”
衆人議論的興緻勃勃,本來大營裡每日就是訓練,最近又因為某些事着實沉悶了一些,突然出了這樣的大事,簡直就是熱油鍋裡倒了涼水,炸開了。
但無論衆人如何吵鬧,主帳裡卻好似陷入了沉睡,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夜岚坐在帳篷後的灌木從裡,當初他被扔來這處地方,那些人是打了欺負起來方便的主意。沒想到,卻也給了他同馮爺習練武藝的方便,給了他獨處的方便。
即便方才已經在水池裡洗過頭臉,特别是雙手,但他依舊覺得手心黏膩,怎麼也搓不掉。
“小子,不喜歡殺人的滋味吧?”
瘋爺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旁邊,手裡抱着玻璃罐子,偶爾撈個泡椒,一邊辣的龇牙咧嘴,一邊去扯腰側的酒葫蘆灌一口,長舒一口氣後,又享受的眯了眼睛,純粹的找虐模樣。
夜岚伸手搶了一個泡椒,感覺那火辣從嘴裡一直燒到肚腸,總算打起了一些精神。
末了,他從回腰包裡小心拿出一塊月餅,小巧精緻,隻有孩童拳頭大小,卻隐隐透着果香。他眼底泛起一點兒暖意,小小咬了一口。
瘋爺蹲在他身邊,很是垂涎的舔了嘴唇,商量道,“小子,你方才出手不夠狠,殺個人還費那麼多力氣。若不然我再教你一招,你把月餅給我。”
夜岚把頭扭到一旁,半點兒不為所動。上次去那個地方,嬌嬌裝了十幾塊月餅,除了這一塊,其餘都進了瘋爺的肚子,這一塊怎麼也不能再讓出去了。
瘋爺撇撇嘴,到底沒有厚顔無恥到伸手搶奪,于是肉疼的撿了一塊雪白的雞爪扔進嘴裡,成功安慰了暴動的肚腸。
“也不知道你小子在哪裡尋來這些古怪的吃食,味道真是好。”
夜岚眼神閃了閃,沒有應聲。即便瘋爺待他不錯,他也不打算說出那個地方的秘密。
那裡有他最後的溫暖,最強大的依靠。
他已經失去了所有,那裡是唯一,也是他終生要守護的地方…
不知道這個時候,小胖妞在哪裡過節呢?是不是也能看到這麼圓的月亮?
瘋爺說了半晌,不見回應,忍不住擡手敲了一記,惱道,“小子,别以為打死一條走狗就天下無敵了。還沒出徒,就要把師傅扔腦後了啊?”
夜岚吞下最後一口月餅,仔細擦幹淨手指,這才起身應道,“自然不會。那些人有走狗,我也要尋些幫手才成。”
瘋爺眼珠兒轉了轉,笑道,“你是說後營那些半死不活的?好主意!雖然不見得所有人都懂報恩,但救人一命,總沒有錯處。興許這就是你的班底兒!有了人手,老子以後也能輕松點兒,不用擔心大醉三日,你的小命就被人禍害沒了。”
夜岚沉默,末了彎腰一禮,轉身走進了暗影裡。
瘋爺跳上帳篷,仰躺着賞月喝酒,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色有些落寞…
營地最北角落的地方,有處栅欄,栅欄旁有個破舊的小帳篷,這樣的月色,秋風吹着,搖曳着帳篷頂的破口煽動,很有幾分蕭瑟。
這栅欄裡,原本是夥夫營用來關些生豬的地方,帳篷是給那些送了生豬過來的屠戶暫時落腳,如今卻…
七八個兵卒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身下污穢橫流,身上也實在分不出是人的模樣了。兩日的痢疾,鐵打的漢子也去了大半條命,更何況還是有人存心要他們的命,不給醫藥,不給食水!
“嗚嗚,我不想死,我…我家裡老娘剛給我相看了媳婦…”
一個年歲最小的兵卒,低聲哭泣了起來,他想挪動手腳往門口爬去,想要不惜一切活下來,即便渾身糊滿了糞尿,但病重的身軀,卻半點兒力氣都沒有。
其餘幾個兵卒也是出了聲,“誰…誰也不想死,可咱們倒黴催的,不死也得死。那些人…”
“若是讓老子活下去,老子生吃了他們!”
一個兵卒耗盡所有力氣喊了一聲,實際卻沒比蚊子的聲音大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