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2章 長夜漫漫

　　 世上奔跑的最快的就是消息了，雖然已經是夜裡了，但林家進城不久，這城裡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有人自然是盼着一切平安，有人也當真同守城兵卒所說一般，暗暗打着旁的主意，盼着某些不好的事，可惜誰也不敢表露出來，隻能在暗夜裡，肆意滋長着這份陰暗心思…

　　 李福早早等在皇宮門口，接了林家人，半點兒沒敢耽擱，立刻就把車馬都迎了進去。

　　 鳳翔宮的偏殿裡，早就被布置成了産房，先前每日都要用烈酒噴灑，産床鋪的都是沸水煮過的白色棉布，幾個接生嬷嬷圍在旁邊，低聲安慰着皇後娘娘，不遠處站着勤多默多，還有朱嬷嬷花婆婆，一人一個，不錯眼珠的盯着接生嬷嬷，若是她們有一點兒不對勁就立刻把人拖出去。

　　 接生嬷嬷們，幾乎是後背都被冷汗濕透，時刻有頭頂懸了一把利刃的錯覺。

　　 偏殿門外的廊檐下，夜岚背手站在窗下，聽着裡面的動靜，不願錯過一絲。

　　 瘋爺坐在一邊抹汗珠子，勸道，“别着急，女人生孩子都是費工夫，這才剛開始，怕是要熬一宿呢。”

　　 程大夫在一邊摸索着系衣帶子，聽了這話就抱怨道，“你也知道不着急啊，那還急三火四把我從床上拖下來！我連衣衫都來不及系，成何體統！”

　　 瘋爺翻個白眼，不理會他。伸手去摸酒葫蘆的手，卻是微微顫抖着。

　　 他一輩子流浪江湖，沒有兒女皿脈。被藥家恩情“綁架”，收了夜岚這個徒兒，又認識了嬌嬌。他就把他們當了親兒子親閨女看待，如今屋裡要出生的是他的徒孫，他怎麼可能不緊張。

　　 但這時候，老人就是主心骨，他怎麼也不能露怯啊。

　　 幸好，不過片刻，林家衆人就趕到了。

　　 來不及寒暄，董氏和馮氏，加周心秀就進了産房。

　　 林老爺子一屁股坐在廊檐下，喘息半晌才問道，“嬌嬌發動多久了，可是喊疼了？”

　　 他老人家從來都是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别說夜岚見到他松了一口氣，就是瘋爺喝酒都痛快了三分。

　　 “爺爺，嬌嬌才發動半個時辰，還沒喊疼。”

　　 夜岚滿臉擔憂，像是尋找安慰一般湊到老爺子身邊坐了。

　　 一個帝王慌的像個孩子，真是讓林老爺子看的心疼，伸手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嬌嬌這孩子雖然自小有些小坎坷，但從來沒有大難。肚裡兩個孩子也是懂事，保管會平安降生。”

　　 屋子裡，嬌嬌見了奶奶和娘親嬸子趕到，方才沒覺得多疼多害怕，這會兒卻是掉了眼淚。

　　 “奶奶，娘，我疼。”

　　 “傻丫頭，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董氏一把握了孫女的手，嘴上安慰着，心裡疼得不成。

　　 馮氏更是恨不得替閨女生了，但她一向嘴巴不饒人，假裝瞪了眼睛罵道，“别沒出息，不過是生個孩子。你都要當娘了，這麼哭，也不怕人笑話。”

　　 還是周心秀靠譜，從朱嬷嬷手裡接了面條遞給侄女，“嬌嬌别哭，咱們得攢着力氣。來，先把面條吃了，吃飽了，一股勁兒就生完了。我生你幾個哥哥時候就這樣，很容易的。”

　　 嬌嬌其實沒有那麼疼，就是心慌，突然見了親人少了勇氣罷了。

　　 這會兒嗅着骨湯香氣，還真有點兒餓了，于是撐着做坐起來，大口吃了一半，末了忍了一波疼痛，又喝了一杯玉髓，居然還沒忘了給奶奶和娘親嬸子都送一杯，生怕她們跟着挨累。

　　 勤多麻利的出去報了信，聽說嬌嬌能吃能喝，老少爺們兒們也是放了心。

　　 李福這才敢端上茶水點心，方才他都怕惹了皇上惱怒。

　　 初夏的夜，不冷不熱，吹着晚風，倒也有幾分惬意。

　　 當然，若是屋裡沒有斷斷續續的痛哼就更好了。

　　 随着夜色加身，嬌嬌也越來越疼。她身形骨架不算小，但無奈孩子太大了。半晚上過去，宮口也不過才開五指。

　　 幾個接生嬷嬷急的是滿頭大汗，兩腿都在哆嗦，但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還是周心秀發現了，喊了她們到旁邊喝杯水，當然水裡也是摻了玉髓的。

　　 董氏和馮氏一左一右握了嬌嬌的手，也是心疼的不成。

　　 嬌嬌想起前世産房裡，輕易不讓家屬進入，就有幾分明白過來。于是，她忍着痛勸說道，“奶奶，娘，你們出去歇息一會兒吧。你們在這裡，我總想掉眼淚，沒力氣生孩子。你們不在眼前，我隻能靠自己，也就生了。”

　　 “那那怎麼成！”

　　 馮氏第一個反對，連聲應道，“娘在身邊照顧你，你才不害怕。你别想這麼多，我們不累，你隻管生你的。”

　　 董氏也是說道，“是啊，嬌嬌，奶奶出去也是不安生，就讓奶奶在這裡看着你吧。”

　　 倒是周心秀拉了幾個接生嬷嬷問了幾句，轉而上前勸道，“娘，嫂子，接生嬷嬷也說了，生孩子就是一口氣的事，沒有依靠，為了孩子，産婦也就用力生了。有親人在眼前，總是委屈，有依靠，也就不好生了。嬌嬌已經開了五指?，再有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先出去吧！”

　　 “當真這麼說？”

　　 “确實就是這麼說的。”

　　 嬌嬌忍着疼，趕緊說道，“娘，我要吃你熬的魚片粥，正好那個下奶。您幫我熬一碗吧！”

　　 “好，好，娘這就去做。”

　　 馮氏立刻被調開了，風風火火出去熬粥了。隻剩了董氏就好勸了，很快就被周心秀扶着去了外間。

　　 幾個接生嬷嬷這才上前，一邊觀察，一邊指揮着呼吸用力。

　　 疼痛越來越厲害，宮口也開得越來越大了。

　　 這般，又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眼見天邊都開始亮起了魚肚白，嬌嬌已經喊的嗓子都啞了。

　　 這下，别說夜岚，就是林老爺子都着急了。

　　 “瘋兄弟，你要不要進去看看，給嬌嬌把把脈啊？”

　　 瘋爺掃了一眼，應道，“還不至于，接生嬷嬷沒有說什麼。論起接生，我還不如她們。”

　　 老爺子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實在是心急啊。

　　 夜岚手裡的玉佩已經要攥出水了，起身就要進屋。

　　 正這個時候，突然聽得接生嬷嬷喊着，“哎呀，看見頭了。娘娘用力啊，馬上就生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