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條船在葛英不遠處停下。
葛英也總算看了清楚,站在船頭的是郭雄,後面還有郭川和……一個女子。
那女子上過角抵台,若不是引來了官兵,當日就會被打死在台上。
葛英會記得這麼個不起眼的婦人,因為賀家就是那次被抓住把柄下了大牢,接着就是夏孟憲被彈劾,從那之後,他們就麻煩不斷。
如今這些人出現在這裡,可想而知是為了什麼。
葛英在水中泡了一晚上,嘴唇都在發抖,看到郭雄等人,渾身上下更是一片冰涼。他豁出性命跳入水中逃走,用盡全力掙紮了那麼久,最終卻還是要落入這些人手中。
郭雄蹲下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河中的葛英,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抱着一塊木闆飄了這麼遠,還真是有幾分本事。”
馮巧娘眼睛通紅,雙手緊緊地攥着。她被大娘子救下之後,看到賀家人被押入大牢,隻當家中大仇得報,不敢再去想别的,因為她知曉,賀家背後的那些人不好撼動。
沒想到,夏孟憲那狗官下獄,這些惡人也被堵在了汴水之上。她甚至還能跟着大船來河上捉這些漏網之魚。
這一刻,她在心中默默念着爹娘和哥哥的名字,願上天有靈,能讓他們看到這一幕。
郭川咬牙切齒地道:“不如我們也來賭一賭,就賭他今日能不能從這裡逃脫?”
船工們發出一陣笑聲。
葛英看着那些人猖狂的模樣,想想一會兒被他們捉住,少不了又是一番折辱,心頭就滿是憤怒。
就算他死,也不能落得這個結果。
這樣想着,他的手突然松開,整個人向河水中沉去。
冰冷的河水一下子将他整個人淹沒,擠入他口鼻之中,死亡的恐懼籠罩在他身上,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掙紮,痛苦之時,手忽然抓住了一個東西,那東西将他向上拽去,片刻之後身體就沖出了水面。
葛英大口地喘息着,雙手緊緊握着那東西不放。等他回過神時,就聽到哄笑之聲從頭頂上傳來。
郭雄道:“怎麼樣?是不是得謝謝爺們兒救了你一命?”
葛英向手上看去,這才發現被他牢牢握住的是隻船槳,船槳的另一端就在郭雄手中。
“怎麼?不敢死了?”郭雄譏诮地道。
葛英望着這群人,再度發狠松開手,不過這次身體剛剛下沉,方才那嗆水的痛楚又傳來,他咬牙掙紮,但很快就控制不住求生的本能。
他沒想過死居然這麼難受。
他難以自控地再次拉住了船槳,然後就像一條死魚般又被拖出了水面。
這一刻,葛英知曉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去送死。辛酸、痛楚随着他的咳嗽,化作眼淚和鼻涕一并湧出,糊滿了他的臉。
“怎麼樣?有趣嗎?”郭雄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你們不就是這樣對待那些女飐的嗎?”
捉弄一條性命,讓她們不停地在生死之間掙紮,以此取樂。
“這次你自己也來嘗一嘗。”
郭雄去扯那隻船槳。
葛英滿臉都是恐懼,哆哆嗦嗦地求饒:“那都是賀家做的,不是我……我沒有……”
“将我送去衙門,我去衙門。”
人一旦洩了那口氣,就算是完了,尊嚴和勇氣全都蕩然無存。
不過被折騰了幾次,葛英就變成這般模樣。
郭雄啐了葛英一口,吩咐船工将人拉上來用繩子綁好。
“走吧,”郭雄吩咐道,“繼續往前走,肯定還有不少人想要凫水逃走。大家可要睜大了眼睛,仔細盯着。”
“放心吧,一個都跑不了。”
船工們回應。
平日裡被那些人欺壓,終于輪到他們做主了,豈能放過?
船隊很快又在河中發現了人影,兩個船工立即躍入水中,很快就将人捉上了船。
這些人和官兵争鬥一晚,最後的力氣都用來凫水,哪裡還能抗争,隻得束手就擒。
不一會兒功夫,就抓了六個人。
途中還遇到三個人劃小船逃離。
看到郭雄這支船隊,三人連抵抗的心思都沒了,幹脆丢下手中的船槳,等着船工将他們綁住押走。
見到這樣的情形,郭雄能猜到昨晚的争鬥有多激烈,要是他們也能來湊個熱鬧,該有多好?
不過他也就是想想罷了。
捉拿這些人,本就是官兵該做的,即便在争鬥中殺了人,官府也不會追究,換成他們可就不一定了。
他們等在關卡外,萬一這邊有什麼差錯,他們也能前來補救。
官兵們經過一夜的奮戰,許多人都躺在船上歇息。當看到那些脫逃的人,都被郭雄等人抓了回來,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一個軍将跳上郭雄的大船,看到一旁的葛英,伸手拍了拍郭雄的肩膀:“等回到衙門,徐都知會為你們請功。”
郭雄道:“就是順手将人抓回來,哪裡算得上功勞。”
軍将笑道:“你們東家還帶人抓了主事之人,朝廷定要有恩賞。”
郭雄更是歡喜:“若是還有什麼地方,我們能幫上忙,軍将隻管吩咐。”
軍将指着河上的船隻:“幫我們将船弄到碼頭上。”這些都是葛英等人乘坐的船隻,船上的人殺的殺,抓的抓,船自然就隻能丢棄在一旁。
官府帶的人不夠多,隻能讓郭雄等人幫忙将船帶回去。
郭雄應承下來,他看着那些船,心裡一動,若是朝廷能将這些船賣給他們,船隊立即就又壯大不少。
不過這些事用不着他操心,大娘子必然有思量。
軍将吩咐兵卒:“辦完了差事,我們也該回去了。”
河面上登時響起一陣歡呼聲。
……
不光是郭雄的船隊抓到了脫逃的人,周廣源和蔣奇這邊也有收獲。
不算三掌櫃,他們又抓到了四個逃到岸上的人。
這些人凫水用光了力氣,好不容易掙紮從河中爬出,誰知道就遇到了這些商賈。
結果與郭雄那邊差不多,沒有任何抵抗就被拿下。
謝玉琰帶着人在碼頭上等到了徐恩。
商賈們将四人交給兵卒,就退到一旁,等着謝玉琰與徐恩說話。
謝玉琰低聲道:“還有一人要交給徐都知。”
徐恩道:“大娘子說的是誰?”
“韓泗的弟弟韓淙,”謝玉琰也不隐瞞,“韓泗之所以派人尋找三掌櫃等人下落,就是以為韓淙在三掌櫃手中。”
話說到這裡,徐恩就明白了:“其實韓淙在……”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話鋒一轉道:“是我讓人扣押了韓淙。就是為了挑起韓家與三掌櫃之間的争鬥,要不是韓家四處尋找三掌櫃下落,我們也不能洞悉三掌櫃的打算。”
謝玉琰點點頭:“如此,就謝謝徐都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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