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再回到旅社的時候，李建國他們已經回來了。

　　李娟和李強兩個人小臉通紅，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激動的，李龍猜測大概率是後者。大人們在說話，兩個小的也在說話，小聲的嘀咕着什麼。

　　這時候所有人都在顧曉霞的房間，李龍聽到動靜進去，李建國對他說：

　　“我們回來的時候路過曉雨說的那個郵電局，已經給隊裡和收購站打過電話，報了平安了。”

　　“那就好。”李龍說道，“我這邊也辦完了。”他從檔案袋裡掏出邵立誠的那個院子的産權證遞給大哥：“大哥你看，這是産權證，咱們看的那個院子，現在就落在你的名下了。以後娟和強強到燕京上學的時候，就能住到這院子了。”

　　“那還得裝修一下，買些家具。”李建國拿過那張産權證，眼睛也是一陣發亮，“光是個空院子可不成啊。”

　　“那個簡單，明天咱們去委托商店，那裡有别人賣的家具啥的，買一些，拉一車回來放進去就行了。”

　　“不買新的嗎？”顧曉霞有些意外，“家具廠裡應該有新的吧？”

　　“不買。”李龍搖了搖頭，“咱們不常住，一年不一定能來兩回，買新家具萬一有人翻牆撬鎖進去，給破壞掉不值當。就買二手的先把屋子裡給布置起來，等以後娟和強強真考過來了，需要常住了再買新的。”

　　“對對對，這樣比較合适。”李建國也是點點頭，“嗯，就這樣。”

　　“我們一定能考過來！”李強聽着大人們的談話，突然大聲說着，“我們要上最好的大學！”

　　聽着這話，幾個大人對視一眼，再看看姐弟倆堅定的眼神，都笑了。

　　就沖這兩句話，這一趟就沒白來。

　　“你看的院子咋樣？”李建國讓李龍把那個産權證放回檔案袋裡，問道。

　　顧曉霞和顧曉雨兩個都想聽。

　　“一個二進院子，收拾的挺好的，幹淨，布置也不錯，我也想着弄一些二手家具擺進去。還有一個是一進的，比你那個院子還小一些，有些亂，需要收拾一下。我想着明年開春的時候過來，到時找裝修隊把這三個院子都裝修一下，弄好了再說。”

　　眼下是大冬天，就算是想好好搞也搞不出啥名堂的。

　　“真沒想到啊，”顧曉雨感歎着，“我那個同事結婚買的房子，就是我要的那種一裡一外兩間的那種，辦個手續都要了一個星期才辦下來……你這個真快。”

　　“有錢能使鬼推磨。”李建國笑着說，“有錢好辦事兒啊。”

　　在這兒人多，他沒說給李龍院子錢。李建國也知道這院子是用美元買的，不然不會那麼順利，不然也不可能把手續辦下來。

　　這事情，記下來就行了。

　　看時間不早了，李龍李建國和李強回到了隔壁房間準備休息。李娟逛了一天，洗漱後早早就睡了，一會兒就睡着。顧曉雨這時候才小聲對顧曉霞說：

　　“姐夫和他大哥關系真好……”

　　“是啊。”顧曉霞笑着說，“我小的時候沒在意過，現在回想起來，就跟咱爸說的那樣，大哥是真把明明他爸當兒子養的。那時候他們家裡的細糧，就是娟、強強和明明他爸三個人吃，你想想，他那時候也不咋懂事，還和娟、強強搶着吃。

　　要換别人，那不得把他收拾一頓？十來歲的人了，和三四歲的孩子搶？但大哥就不，大哥就想着盡量多換些細糧。

　　那時候我們一撥大的，羨慕明明他爸吃的好，還背地裡罵他不懂事。不過那時候我在家裡吃的也好。咱爸是大學畢業，懂的多，在隊裡雖然幹活不拔尖，但能幹些其他事情，掙的工分也多，家裡分到的糧也不少……”

　　顧曉雨不是在農村長大的，所以對于這些事情不懂，卻又想聽。這一晚上大半夜都是姐妹兩個在聊天，主要是顧曉霞在說，顧曉雨在聽。

　　顧曉雨也就明白了為什麼李龍會絲毫不計較給大哥家置辦院子，而且一點也不提錢的事情。關鍵是顧曉霞也不關心這個——這樣的在她看來，真是神仙的家庭關系啊。

　　這個家裡但凡出來一個比較計較的，那都得雞飛狗跳。

　　不過想想也正常，真要有一個跳起來找事了，這家也成不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顧曉雨看這哥倆感覺就不一樣了。這種兄弟關系，她先前還真就隻聽說過沒見到過。顧博遠前幾天也說過，但沒印證，現在印證到了，顧曉雨就感覺很新奇。

　　“今天咱們去找委托商店看二手家具吧。”李龍和李建國說，“先把你那個院子布置起來。我那兩個好說一些，裡面雪都沒清，一時半會兒不急。”

　　眼下過來一趟，大事兒都辦的差不多，接下來就是零碎的事情。

　　李建國肯定是沒意見的。顧曉雨一聽要去委托商店，便說道：“我知道附近哪裡有，呆會兒我帶你們過去。”

　　“那你要買的房子……”李龍有些猶豫。

　　“沒事，我先住在宿舍。現在宿舍也是我一個，不方便的隻是吃住。我對住的要求比較高一些，急不來，得慢慢找。”

　　顧曉雨想要找的，就是那種一裡一外，既能住宿又能自己做飯的屋子，如果再帶個有抽水馬桶的廁所就更好了。她要求不要太大，大了一個人住着太空，也不能和現在的宿舍一樣，隻睡覺，做飯都得在過道裡架竈。

　　而且還不能距離學校太遠，那樣的話上班不方便。

　　附近最好環境挺好，不亂，有些時候自己上下班時間晚了，回來得有安全保障。

　　要求挺多，所以才需要慢慢找。

　　吃過飯回到旅社，收拾了一番之後準備走，出了旅社的時候邵立誠再次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你是說你找了一個外國同學，讓他帶我們進去？”

　　李龍有些意外，這個邵立誠還挺熱情的，辦事效率也挺高。

　　“是的，我那個同學過來留學的，今年就要回去了。”邵立誠說道，“我請他幫忙，不過需要一些報酬。我是這麼想的，咱們兩個跟着他一起進去，你看上什麼，直接和他商量，然後以他的名義買出來，到時你拿走。”

　　“那報怨怎麼說？”李龍問道。

　　“基礎報酬五十美元，買一件東西算一美元的抽成，怎麼樣？他負責出外彙券，買完東西後，你把美元給他就行了，怎麼樣？”

　　“這樣不行。你告訴他，我直接出一百美元，這錢在咱們這裡夠他揮霍一陣子了。”李龍自然是不願意的，他想着文物商店裡東西不少，他要買的東西多，要是買個幾百件，那他光給湯姆付的錢就很高了，虧得很。

　　李龍沒打算少買，既然去了，就想着能多買就多買一些，畢竟文物商店裡的東西，至少質量上有保證。

　　“那也行，我覺得他應該會同意。”邵立誠說道，“咱們去找他商量一下。”

　　既然邵立誠都過來了，李龍便沒去委托商店，顧曉雨帶着李建國他們過去了，明明昊昊也挺激動，昨天沒逛夠呢，這邊畢竟和北疆不一樣，哥倆這時候還真就挺好動的。

　　邵立誠的同學叫湯姆，不是想像中的金發帥哥，而是一個明顯有着酒槽鼻，頭發灰白，精神有點委靡的三十歲白男。

　　李龍和邵立誠在一家涉外旅館外面等着這個湯姆，這裡距離文物商店不遠，邵立誠給李龍的解釋是這個湯姆昨天沒回學校，有事住在了這個旅館裡，這樣正好也方便行動。

　　足足等了有半個小時，湯姆才出來，身邊跟着一個女孩，那個女孩一開始是依偎着湯姆，看到李龍他們後才略微挪開了一些距離，在到了旅館門口的時候，女孩和湯姆低聲說了兩句，然後就離開了。

　　女孩相貌很清秀，看着一副淑女打扮，放後世一般會有人給這樣的女孩貼上清純的标簽。

　　“嘿湯姆，你太過分了！昨天明明說好的十點鐘，現在都十點半了！”邵立誠應該是和湯姆關系不錯，因此一見面先數落了他一頓。

　　這個湯姆嘿嘿笑笑，指了指遠去的那個女孩說道：

　　“沒有辦法，唐太熱情了，她想讓我幫忙解決出國的事情，但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你的事情我都差點兒沒辦好……”

　　“不要和我炫耀了！”邵立誠有些不開心，雖然這事在現在看來幾乎是公開的，但涉及到一些尊嚴問題，他不想聽，也不想問，“我那個事情可不是解決的，那是我用錢砸出來的……

　　好了好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買我院子的李同志。”

　　李龍沒想到這個湯姆的普通話說的真很标準，閉眼的話幾乎不太可能覺得這是個老外。

　　“湯姆你好。”李龍伸手和他握了握，“這次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隻要有錢就行。”湯姆搓了搓手指笑着說，“那我們現在走？我已經迫不及待的希望你能多買一些商品了。”

　　言下之意很明确，隻要李龍多選一些商品，那他拿到的傭金就會多一些。

　　“不不不，湯姆，李有個建議，他直接給你一百美元傭金，至于買多少東西，那是他的事情，和你無關。你花的外彙券他會等額用美元給你，怎麼樣？”

　　“當然沒問題。”湯姆覺得挺劃算，他不認為李龍能賣超過五十件東西，這豈不就是說在給自己送錢？

　　“那就走。”李龍也不想再等。這個湯姆明顯是挺上道兒的，但他也不想和一個剛與國人女孩親密接觸，随後又貶低她的老外套近乎，那就是直接互取所需吧。

　　文物商店外面有好幾個人，看到李龍他們過來，立刻就湊了過來，邵立誠有些不耐煩的開口：

　　“不用提，我們買東西自用。”

　　這些人便都散去了，看着還挺規矩。

　　“這些人是想着我們從文物商店裡買一些東西出來，他們加價收了。不過這些人沒外彙，而且有騙子，信譽度不高。”

　　李龍點點頭，明白這些人心思和自己差不多。文物商店裡的東西都是經過鑒定的真東西。這時候國家缺外彙，為了換取外彙，這裡的東西隻賣給外國人，隻允許用外彙券購買。

　　雖然現在才八十年代，但收藏這行業自古就有，國家太平發展了，這行業就興盛起來。現在有人會去鄉下鏟地皮，有人就盯着這邊現成的，很正常。

　　進了商店，驗明身份，對于湯姆帶着兩個“跟班”，商店裡的人并沒有什麼意見。反正隻要你掏錢就行，至于是誰掏的，這時候真不管那麼嚴。

　　東西是真便宜。

　　嘉慶時期的官窯大碗一個兩塊錢！哪怕是更早一些的也就幾塊十幾塊錢。

　　再晚一些包括到民國的一些東西，都沒資格擺在這裡。

　　當然，金、銀之類的東西要貴一些，幾十上百的都有。

　　還有一些名家字畫，也幾塊錢一張，堆的很多。

　　顯然，華夏這邊的繪畫風格，還不怎麼受老外的歡迎，畢竟不是一個流派。

　　李龍就跟老鼠進米缸一樣，兩眼放光。那些瓷器玉器之類的，以後漲到幾萬十幾萬幾十萬，這些畫可不一樣啊。

　　有些畫是比那四合院還值錢的！

　　問題是眼下這些畫的價格是真的低！

　　“這些能全買嗎？”李龍激動的聲音都有點顫了。

　　“格林，你悠着點兒。”邵立誠一看李龍這表情，感覺有點不對勁，急忙喊着他代号提醒着，“這些畫不值錢兒，外面十幾塊錢一尺的，一幅也就是三五十塊錢。”

　　邵立誠說的是人民币，而在這裡擺着這些字畫，有章有款，齊白石、張大千、王雪濤、王賓虹、李可染等後世名家的畫都是有的。

　　這些人的字畫在這裡擺着都是标價幾到十幾塊外彙券，按邵立誠的說法，極其不值——到外面找真人去買還便宜一些。

　　李龍卻不是這麼想的，他直接就給湯姆說：

　　“你問問這些字畫有多少，我全要了！”

　　手頭還有一萬多美元，想來買個幾百幅應該是沒問題的。

　　他隐約記得後世有個收藏家是花了二十萬元在文物商店買了九千幅這一類名家的畫，說明當時這些畫在文物商店根本賣不掉。

　　而後世人們給這些畫估價是四百億！

　　這可比存什麼其他東西賺錢多了——當然，據說後世某些名畫家的後人拿着章，就直接在一些畫上蓋，你說那畫是不是真的吧？

　　李龍自然是沒打算把畫買那麼久，他就想着如果能買到了，拿着這些畫，等到二十一世紀十年左右，陸續慢慢的把畫給抛出去，套回資金就行。

　　湯姆就過去給文物商店的人問這個事情。

　　“這裡面擺的有五十九件。”文物商店的人對這個很清楚，“庫房裡還有不少。如果你們全要的話，是可以給個打包價的。”

　　這些畫擺在這裡這麼久了，幾乎可以說無人問津，商店裡的人也着急。如果有人一下子全買走，他們也挺高興的。

　　“能有多少？”李龍在湯姆邊上問道。

　　“我查一下。”工作人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士，挺客氣的說道，然後就查賬本，查完說道：“總共加庫房裡的一共有一千一百零七件，按外彙券購買的話，我看看總價……是七千八百多元。”

　　“我可沒這麼多外彙券！”湯姆一聽，下意識擺手，“買不起啊！”

　　李龍知道這貨露餡了，他便說道：“能直接用美元付款嗎？”

　　“美元付款？”那位工作人員有些意外，猶豫了一下說道：“原則上是不行的，但是我請示一下領導……”

　　“能不能打個折？我要一次性買了這麼多的東西，你們怎麼說也得給個折扣吧？畢竟這麼多書畫放在這裡賣不掉，占地方不說，保存儲藏也是個麻煩事對不對？”

　　李龍的話讓工作人員再次意外，她苦笑着說道：“這事我真做不了主，隻能和領導說一下。”

　　這位女同志讓另外一位工作人員在這裡接手，她匆匆從後門出去，應該是找領導彙報去了。

　　“格林，你沒發瘋吧？一千多件，你全買？你好歹買點值錢啊？”邵立誠是真的替李龍考慮，“咱們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啊，這錢……那也是錢啊。”

　　湯姆卻一臉的遺憾：“李，早知道你這麼有錢，我就不答應先前的條件了。我承認我小看你了，沒想到你竟然有這麼大的魄力……不過我不看好你的這次投資行動，我覺得邵說的對，你需要慎重考慮一下。”

　　李龍笑了笑，沒說話。

　　陸續又有人進來買東西，有一個和湯姆還認識，兩個人用鳥語聊了一會兒，然後那個人買了一套精緻的瓷器茶具，付了外彙券，工作人員給認真的包裝好，那人提着離開了。

　　有些人是自己過來的，有些人是和家人朋友過來的，有些和李龍他們一樣，帶着國内的友人進來的，光李龍看到的，就有兩撥人帶着女伴，都是年輕漂亮的女孩。

　　李龍和邵立誠都感覺有點尴尬。

　　很快，先前那個女工作人員過來了，跟着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許經理，就是這幾位了。”那個女工作人員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