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踩着亂石繞到這山另一邊的時候，那些活着的北山羊已經不見蹤影。

　　他在半山腰的草叢裡找到了兩隻被打中的北山羊。小的那隻已經死掉了，滾落下來的時候被一大叢灌木擋住，要不是李龍嗅覺靈敏，還真不容易在高草裡發現這隻隻有十幾公斤的北山羊娃子。

　　另外一隻成年的北山羊就比較好找了，它被一塊石頭擋住，而且還沒完全斷氣。李龍的那一槍打在了它的肚子上，這時候還在喘氣，不過看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李龍一手提着那隻小羊娃子，一手提着大羊的蹄子，開始往山下走。

　　他甯願再多繞半圈，也不想在那些碎石堆子裡走了，太難受了。提着兩隻羊走下去幾十米李龍就停下來了。

　　大的北山羊還掙紮一下，不過那掙紮的力道對李龍來說微乎其微，主要是感覺鞋子裡的碎石子沒倒幹淨，走一下咯一下，難受。

　　坐下來的時候李龍還特意看了看，找了一處沒有荨麻的地方，免得紮一下，難受半天。

　　這玩意兒又叫蠍子草，紮一下的話，真的就無解，感覺比螞蜂蟄一下還難受。

　　李龍上一世去伊犁旅遊的時候還在昭蘇和尼勒克鄉村看過有人拿這玩意兒當菜地圍牆。

　　真是好主意。

　　把鞋裡的沙子倒幹淨，又磕了磕，确定沒了，李龍又把襪子脫了，翻了個個，把裡面也抖了抖才穿上。

　　穿上鞋再走的時候，就感覺舒服多了。

　　大羊的生命力還真強，還活着呢。李龍提着兩隻羊下到山底，再繞着谷走到東面盡頭，然後往北走。

　　能多走一公裡多路，但說實話，至少不需要再往碎石子裡面踩，感覺還不錯。

　　那些風化的碎石子真的太讨厭了。

　　遠遠能看到剛才和他搭話，被他救了的那個人在另外一個山頭，對方看到李龍後拼命招手，還喊着什麼。

　　李龍也沒理會這位，他有點讨厭這家夥。

　　等李龍回到吉普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他并沒有立刻開走，而是把北山羊放下，然後從吉普車的後排拿出幾瓶酒來。

　　這些酒是從百貨大樓買的古城大曲，五十度的酒，味道不錯。

　　李龍擰開四個酒瓶子，倒掉一半的酒，然後提着瓶子來到了那隻成年的北山羊跟前。

　　既然沒死，那就做最後的貢獻吧。

　　據說這北山羊是懸羊，據說它的皿非常好，那隻小的已經死了，用不上了，這隻成年的還行。

　　李龍從腰間抽出刀子，左手扒開北山羊脖子上的毛，短刀比劃了一下，一刀子抹了下去。

　　皿管割破，皿立刻就湧了上來。

　　雖然眼下那北山羊已經奄奄一息，但被刀割一下，還是掙紮着。

　　李龍把刀子放在一邊，左手按着羊頭，右手拿過半瓶子酒開始接羊皿。

　　三個瓶子接滿，第四個瓶子接了不到一半，憑他再怎麼折騰，羊脖子那裡也擠不出來皿了。

　　也夠了。

　　李龍把一個個瓶子都擰上，晃一晃然後放到了車裡。

　　這四個瓶子可以作為試驗，等過個把月喝着試試，如果好的話，那以後還能搞搞。如果效果一般的話，那就不如泡鹿那啥的了。

　　放皿之後，李龍把兩隻北山羊提着放在副駕駛位置——主要是後面讓煤袋子和蘑菇袋子裝滿了。

　　還好黑虎掌菌相對比較韌一些，不像羊肚菌很容易碎，不然今天的收獲得損失一半以上。

　　放好北山羊，李龍開着吉普車往北而去，快到外山的時候再往西拐，拐向了小木屋的位置。

　　李龍開車到小木屋的時候，看到孫家強正坐在門檻上抱着個搪瓷盆子吃飯。

　　李龍從吉普車上下來的時候孫家強站了起來，把嘴裡的飯咽下去後，他笑着說道：

　　“我一看這裡有飯，就知道你來了……唉，也就是你來了，我才吃一頓好飯。”

　　孫家強現在跟個野人似的。

　　頭發亂糟糟的，整得他的腦袋跟獅子頭一一樣。胡子也挺長，也不修剪，感覺放到後世可以當一個個性十足的流浪漢。

　　甚至李龍看着他的牙也是黃黃的，也不知道多久沒刷牙了。

　　不過想想也正常，這年頭堅持刷牙的人并不是很多，許多人對這個并不在意。

　　“我想你這邊補給應該也差不多快完了，就送過來了。”李龍開始往下卸煤，“我看煤快沒有了，你都燒劈柴了，就去拉了一些煤過來。”

　　“嘿，這個好！”孫家強也沒幫忙，看着李龍一邊忙一邊說道，“你說的那個蘑菇我找的不多，不過草菇我倒找了不少。”

　　“我看到了，不過你曬幹的草菇真不怎麼值錢啊。”李龍把四袋子煤放下來，然後又把兩隻北山羊提下來，放到泉眼那裡，再轉回來拿盆。

　　“不值錢就不值錢吧，到時我帶回去給家裡人吃。”孫家強看着那北山羊，兩眼放光，“嘿，你一進山就能打着東西，真是厲害！這天山把你當親兒子呢！”

　　“去你的。”李龍沖了他一句，“這話可不能亂說——我今天看到大哈熊了，還有狼。你這些天怎麼樣，碰到沒有？”

　　“有啊！天天晚上外面都有狼嚎，一開始還挺吓人的，後來就習慣了。反正它們也進不來，我隻要把門扣好就行了。”孫家強端着碗在邊上看着李龍在那裡給北山羊剝皮。

　　他吃的很快，吃的也很香——的确如他所說，這些天在這裡，他就頭幾天還正兒巴經的做飯，到後來就基本上一個人胡裡馬堂的湊合一下。

　　有些時候甚至一天就吃一頓飯，晚上就用肉幹湊合一下。

　　雖然吃的不多，但實際上倒也沒怎麼瘦——李龍留下了不少的風幹肉，還有那燷的肉油，後來換貝母的就非常少了，留下來的基本上都讓他吃掉了。

　　就算在家裡也不可能吃的這麼好，所以說雖然吃的不多，但身體倒也沒怎麼變太瘦。

　　但吃了李龍做的飯才突然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正常的吃頓飯了。

　　不過孫家強也隻是稍微感慨了一下，在李龍把北山羊皮剝下來之後，他立刻就放下搪瓷盆，開始配合李龍給北山羊開膛，把内髒拿出來，然後去清洗羊肚羊腸子。

　　這些活他幹得很熟練，雖然中間這一個多月不幹了，但很快就熟悉起來。

　　“給你留條羊腿，然後再留些下水，呆會兒你把屋子裡的爐子架起來，晚上狼來了危險，你就在屋子裡煮肉吧。”

　　李龍一邊卸着肉塊一邊說道。

　　“不用不用。隻要在外面點兩堆火，那些狼就不敢來。”孫家強很有經驗，可能好些日子不好好說話，今天話有點多，“我把這兩個竈都點起來，一邊煮肉一邊煮下水，今天晚上要好好吃一頓！”

　　“行，那你注意着點就行。”既然孫家強有把握，李龍也就不再提醒。

　　“你明天還來不來？”孫家強問道，“今天你把我曬的那些能收的蘑菇拿走吧。”

　　“行。草菇你留下來，羊肚菌和黑虎掌菌我拿走了……這兩個蘑菇你要不要留一些帶回去吃？”

　　“不了。”孫家強立刻搖了搖頭，“我感覺沒啥好吃的，還是你帶走吧，換錢比較好。”

　　“行。”李龍見他決定了，也就不再多說。

　　肉塊卸好後，李龍把要帶走的抹上鹽，給孫家強留下來的，征得了他的同意，給他卸成小塊，肉也不剔——主要是不需要燷油，孫家強就想着煮好後美美吃一頓，然後風幹了慢慢吃。

　　孫家強在洗肚子，李龍把要帶走的肉和心肝肺啥的裝進幹淨的袋子裡，然後去弄劈柴點外面的竈。

　　竈火點起來的時候，他又去把兩口大鍋放在竈上，添上水之後，一邊把那條北山羊後腿卸開的骨頭棒子扔了進去。另外一邊則是心、肺、肝。

　　肚子和腸子李龍就打算都帶回去了。

　　“晚上你把肉和雜碎撈走，這肉湯到時情狼肯定是會過來偷喝的，你小心點，早早回屋扣門。”李龍和孫家強一起把肚子腸子洗了後，一邊裝一邊說道。

　　“好。”孫家強洗了洗手，然後去把自己的搪瓷盆子洗了，放回去後把小木屋裡的羊肚菌幹和幹的黑虎掌菌拿出來，一同拿出來的還有數量不多的一點幹貝母。

　　李龍給估了估價，最後給了孫家強一百二十塊錢。

　　拿着錢，孫家強臉上笑出了花——這一個多月，沒白幹！

　　李龍再次叮囑孫家強要注意安全之後，對孫家強希望他留下來吃一口煮的北山羊肉的事情很幹脆的拒絕，然後開着吉普車揚長而去。

　　家裡有妻子，有兩個兒子，李龍現在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和他們分享自己的收獲了。

　　孫家強在吉普車遠離之後才想起來問一問李龍他媳婦生了沒有，生了啥。

　　算了，明天再問吧。

　　再次羨慕的看着那吉普車一眼，孫家強開始去小木屋裡拿調料。

　　北山羊也是山羊，但凡是野物，那肉的味道直接白水煮的話就不可能如家畜好吃，他要往裡面放一些壓膻味的東西。

　　姜什麼的隻有幹的，倒是白酒還有一些，權當料酒了。

　　反正孫家強也不怎麼喜歡喝這個，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波拉提這些人為什麼這麼喜歡喝酒。

　　李龍的吉普車開出山，到清水河的時候太陽還沒落山。

　　在清水河村路上，有些割完麥子回去的人，李龍隐約覺得面孔還比較熟，不過他沒留下來打招呼，而是一刻不停的開着往縣裡而去。

　　等到大院子的時候，太陽算是完全落了下去，西面的天空還有一抹紅霞。

　　韓芳已經放假了，她在院子裡逗弄着小黑和兩個狍鹿子。李龍曾經說過想把這兩隻狍鹿子送到四小隊馬号裡去，被這邊顧曉霞、楊大姐和韓芳都給阻止了。

　　所以李龍不得不想着過段時間得去再拉一趟糖渣了，不然這兩隻長得很快的野物，該沒吃的了。

　　吉普車開進院子裡，李龍停穩後坐車上下來，他先把那些幹蘑菇放進原來放貝母的屋子，再把自己采的那些黑虎掌菌放進另外一個屋子的架子上曬着。

　　這些蘑菇不會生蟲，晾曬非常方便。

　　最後就是那些北山羊的肉和雜碎了。

　　楊大姐原本想叫着李龍吃飯，結果看到那些肉和雜碎後，立刻找了個大盆過來盛放進去，再用水泡上，打算等吃過飯後再處理。

　　顧曉霞剛從屋子裡出來，裡面就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她無奈的隻好又轉回去。

　　李龍則是沒管那麼多，去屋子裡把衣服一換，就要去看孩子，然後讓顧曉霞聞到了皿腥味兒，讓他洗了手再去抱，不然孩子受不了。

　　李龍讪笑着去洗手洗臉。

　　孩子其實還是挺乖的。李龍這段時間也用小木頭給做了點玩具，有個小手槍幹脆就讓孩子當成了磨牙——反正抓着啥都是往嘴裡塞，不管能不能吃。

　　李龍和孩子玩了一會兒，等顧曉霞去吃完飯換他過來，他才有點依依不舍的去吃飯。

　　吃飯的時候看着韓芳正在清理打掃吉普車。

　　韓芳是個勤快的小丫頭，平時大多數時間上學，寫作業，閑下來的時候就會打掃院子，收拾拖拉機、吉普車。

　　她還會幫着顧曉霞給兩個孩子明明昊昊換尿布。

　　換這個可和後世換尿不濕不一樣，是需要一定的技巧的。

　　李龍也沒阻止，他知道阻止也沒用，他想的是呆會兒把那四瓶酒拿出來放好，等過段時間看看效果。

　　再就是既然打了槍，那就得擦擦槍了。

　　不過北山羊肉不少，給孫家強留下來條腿，剩下的連骨帶肉還有二三十公斤，自己這邊吃不了那麼多，他打算給大哥那邊送條腿去，再給老羅叔送兩公斤肉。

　　給顧曉霞說一聲，李龍給韓芳說一聲不用再收拾車了，然後兜一些肉放在車上，開着就出去了。

　　“有輛汽車就是方便。”楊大姐一邊處理那些雜碎和肉一邊笑着對顧曉霞說，“這想去哪裡，一發動，突突突的就走了。

　　哪像以前，從一個鎮走到另外一個鎮得大半天，到縣裡來回得一天……現在那個把小時就夠了。”

　　“是啊。”顧曉霞也是感慨，“明明他爸說以後家家都能買得起汽車……那時候就真方便了。”

　　“咋可能哩？這汽車是能随便買的？”楊大姐肯定是不相信的。作為“自家人”，她是知道這吉普車雖然是李龍的，但名義上還是州供銷社的。眼下私人買汽車在這邊還沒聽說。就算那些大汽車，那也都是單位的。

　　雖然知道李龍能賺錢，拖拉機很早就買了，現在錢賺的也不少，可能汽車也買得起，但李龍有能力啊。

　　楊大姐可不認為以後真能家家戶戶買得起汽車，絕對不可能。

　　她現在倒是能買得起自行車，隻是覺得沒必要。

　　“我相信以後應該會的。”顧曉霞這兩年跟着李龍一起生活，真的算是見證了生活的奇迹。放三年前，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能過上現在的這種日子。

　　别說現在這種日子了，三年前要說讓她吃上商品糧，她都會覺得不可能。

　　李龍開着吉普車到了四小隊的時候，天已經慢慢黑了。吉普車的車窗戶開着，他能感覺到一股股風吹過來，有熱風也有涼風。

　　他有點後悔出來的時候沒切個西瓜吃。

　　到李建國院子的時候，這邊也才剛吃過晚飯——說是晚飯，也就是類似疙瘩湯，算是補充一下。

　　看到李龍來了，家裡人都很高興。

　　李龍把拿回來的兩條北山羊腿肉提出來交給大嫂：

　　“今天去山裡了，打了兩隻北山羊，這肉你們做着吃。據說這個東西是好東西，大家都嘗嘗。”

　　這邊沒把北山羊傳的那麼邪乎，畢竟成群存在的生物，能稀罕到哪裡去？

　　遠沒有以前李龍拿出那些虎骨來的震撼。

　　“娃娃咋樣？”李建國問了一句。

　　李青俠和杜春芳都很在意。

　　“好着呢，過些日子讓曉霞帶着到這邊住兩天。”李龍說道，“挺乖的。”

　　“别折騰了。”李建國擺手，“等再大點兒，會爬了再說吧。眼下那麼小，先在那邊呆着吧。我聽你大嫂說那個楊大姐照顧的挺好的，那就别麻煩了。”

　　隊裡這邊活多了起來。李龍不開收割機了，李建國就把隊裡和附近幾個村裡的麥田承包下來，這一天收割也掙不少錢。

　　他去收割麥子，梁月梅和李青俠就在麥場上幹活，杜春芳負責做飯。

　　家裡事多，顧曉霞他們回來的話就不好照顧，還不如在縣裡呆着。

　　李龍也就那麼一說，主要還是想着老爹和老娘還沒怎麼好好看過孩子，既然這邊忙，那就先不過來了。

　　反正也不遠，有的是時間。

　　聊了幾句後，李龍就開着吉普車去了老馬号。

　　老羅吃過了，正在清理着狍鹿子和馬鹿的圈。

　　這些家夥眼下熟悉了也淘氣的很，老羅叔不小心還會被頂一下。

　　所以老羅叔時不時的就得罵幾句，李龍過來的時候正聽着他罵着鹿呢。

　　李龍笑着把北山羊肉遞給老羅叔，然後就讓老羅叔給趕走了。

　　老羅叔明面上是氣他沒給自己帶紅蛋，實際上是想着有孩子的人，這天都黑了，還是趕緊回家去。

　　那個大院子沒個男人能行嗎？

　　（晚上就這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