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提槍開門，果然是哈裡木。

　　哈裡木沒進屋，他下馬，從馬背上取下兩張皮子遞給李龍：

　　“拿去賣了，存着。等我們的羊從夏牧場回來，要買大袋子鹽。”

　　李龍也沒矯情，把皮子收起來。牧民通常需要大量的塊鹽。熟皮子、腌食物、牲口吃都靠這個。

　　這兩張皮子一張是狼皮一張是狍鹿子皮，皮質還新鮮，應該是最近哈裡木的獵獲。

　　“前段時間我過來了。”哈裡木和李龍坐在木頭地闆前，他說着，“看到有個男人正在撕你的窗戶塑料，我就過來想把他打一頓，我以為是賊娃子。沒想到他是過來給你送蜂蜜的。”

　　李龍看了看哈裡木。

　　哈裡木臉紅沒紅不知道，天黑了，看不清，不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接着說：

　　“還好，沒打幾拳。”

　　李龍想笑，想想呂大風，又沒笑出來。

　　“不全怪我，非要放在大清早，天還沒亮跑過來送蜂蜜……”哈裡木再次解釋。

　　“你們草打的怎麼樣了？”李龍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怕真忍不住笑聲出來。

　　“嗯，草快打完了，幹的一些已經在捆了。”哈裡木快速的回答着，“我看到那些東西就知道你過來了，我給你說個事情。”

　　“你說。”

　　“給我一些子彈。”

　　“要多少？”李龍站起來去翻自己的挎包。他的挎包裡常年備着五十到一百發子彈——現在還有七十多發。

　　“三十發就行了。”哈裡木說，“我們草場來了一群狼，我打了一個，剩下的四五個藏起來了，偶爾能看到，我得把它們打掉，不然等牛羊回來了，它們會咬的。”

　　“那我跟你去。”李龍給哈裡木拿了兩包也就是五十發子彈。

　　“不用，你不用去。”哈裡木擺手，“那狼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我得等，可能等三天，也可能等一個禮拜，不需要你去，你忙你自己的事情。”

　　“行。”既然哈裡木說了，李龍也就不再勉強，又問他，“你們轉場過來是什麼時候？”

　　“再過半個月我這邊的草就打完了。打完幹了後，我們會把草堆到冬窩子，然後去山裡夏牧場，再有大半個月的樣子嘛，山裡要下雪了，我們就回來。”

　　李龍算了算，應該是在十一月上旬。

　　“好，到時我會把鹽拉過來。”那時候地裡已經沒活了，李龍想着正好把鹽等一些生活物資拉來，然後再拉幾車糞回去。

　　哈裡木拿上子彈，裝好後就上了馬。

　　就在李龍準備目送他離開的時候，哈裡木突然在馬背上說道：

　　“我忘記給你說件事情了。那個養蜂的說，他放蜂子的那個溝裡，來了一群野豬。你要打的話，可以去打掉。”

　　李龍笑了，這是自己想要的信息。

　　哈裡木離開後，李龍立刻回到屋子裡，鎖好門睡覺。

　　明天一早先去呂大風說的那個地方，如果有野豬，那就直接打回來。如果沒有的話，再去溫泉。

　　李龍相信，這些野生動物應該是不會放棄溫泉這裡的。隻是可能因為某種原因，來的時間不确定或者短時間暫時不去。

　　第二天天沒亮李龍起床，搓搓臉後穿好外衣，提着槍出了門。

　　從木屋到呂大風所在的地方能騎自行車，李龍騎上車子借着微弱的天光就往那邊走，快到的時候，他下了車子，放在一邊，自己端着槍步行開始翻山。

　　山裡有風，草都是黃的，李龍趟過齊膝高的草時，會有螞蚱被驚飛，飛起來跳不遠——這時候還是有露水。螞蚱還挺多，李龍就想着，其實在山裡養一群雞也不錯，有螞蚱吃，雞肉肯定好。

　　當然，不太可能，山裡太多雞的天敵了，狐狸、黃鼠狼、狼……都是能吃雞的，除非圈起來……想遠了。

　　到了山頂，目光掃描了一下，找到了原來呂大風紮帳篷的位置，再多掃描半圈，并沒有發現有野豬。

　　天光亮了一點兒，李龍原本是想着埋伏的，但看到那紮帳篷附近好像有痕迹，便幹脆走了下去。

　　等走到後就發現，這裡已經有拱過的痕迹了——野豬已經離開了。

　　這一片拱過的痕迹很大，相當于把原來紮帳篷的範圍，包括蜂箱的範圍全都覆蓋了，痕迹有老有新，李龍猜測應該是野豬順着人味兒就過來了，在這裡拱垃圾吃。

　　加拿大北美老毛子那邊也有熊翻垃圾桶的新聞，看來人類的生活垃圾，對這些動物有吸引力。

　　李龍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如果溫泉打不着東西，那明天再過來吧，得來早一點兒。

　　這一片痕迹挺多，蹄印很複雜，李龍猜測應該是有不少野豬。

　　騎自行車到了溫泉溝的邊上一個山溝那裡，李龍把自行車藏草裡，這時候天光已經挺亮，依往常這時候應該是在起床準備下網。

　　他端着槍往溫泉溝裡走去，心裡猜測着，不知道這邊會不會也是“空軍”。

　　昨天下午李龍沒回去，李建國拿着網和陶大強兩個去了小海子。

　　他們打算在小海子裡下幾網。這段時間隊裡沒啥農活，李建國打算沒事就去賣個魚——他自己也有個想法，看再掙幾天錢，能不能弄個黑白電視回來。

　　以前李龍賣魚掙錢，李建國倒沒啥想法，那錢不是自己的，他也不會去多想。

　　隻有自己賣魚，一天拿到了實實在在的幾十塊錢，那感覺才變得真實。

　　原來真的可以這樣掙錢——縣裡給自由市場收管理費，李建國是很開心的交的。

　　這證明什麼？證明國家允許這麼幹！那開的票，他還一張張都攢着呢！

　　雖然還有點抹不開面子，畢竟自己是哥李龍是弟，跟着弟弟的步伐去掙錢，有那麼點不好說，但想想老爹都沒有那麼多話，自己有啥好說的？

　　小海子裡四周依然有三五個人在下網。現在逮魚的人多了起來。農忙的時候顧不上，現在農閑了，有些心思靈動的人就閑不住，得找掙錢的轍了。

　　主要還是李龍帶着隊裡人幹了兩回活，讓他們知道原來隻要努力，再找對方法，掙錢其實不難。

　　那既然别人能掙錢，自己也行。先前競争一氣子把魚價打的亂七八糟，現在大家就心照不宣，以後賣魚别搞那麼多小陰招就行。

　　所以小海子裡逮魚的多了起來。反倒是因為大海子距離比較遠，目前還隻有李龍他們一家。因為在大家的心目中，小海子是本村的，下網就算丢了基本上能找回來，大海子那麼大，好幾個村圍着，丢了網，找都找不到。

　　李建國看着陶大強坐着輪胎去下網，感覺速度比較慢。

　　不過沒辦法，李龍那下網的“嘴”法，還真不是普通人一半會兒能學會的。

　　李龍早上到溫泉溝的時候，李建國和陶大強兩個也已經在小海子開始取網了。他們隻下了六條網，魚獲明顯沒有在大海子裡那麼多，但魚漂亮，看着就開心。

　　溫泉溝裡比外面暗一些，兩邊山上闊葉林少針葉林多，把光擋着了。

　　李龍步伐迅速，他有點躁，也有些擔心溫泉這裡也沒什麼收獲，那就有點麻煩。

　　先前打獵很少空回，最多跑兩趟，今天這算是第三趟了？

　　心裡這麼想着，等快到池子的時候，沒聽到大的水花聲，李龍的心就沉了一下。

　　但他還是沒大意，從溝裡斜向上到林子裡，然後來到了熟悉的埋伏位置。

　　這裡透過樹木能看到下面四五個池子的位置。

　　等李龍蹲下來觀察的時候，松了口氣。

　　還好，一大一小兩頭鹿在那裡。

　　大鹿在水池子裡，小鹿在一邊跳着玩着水花，它也就比山羊略大一些，細腿子，很靈活。

　　李龍瞄準了那頭大鹿，然後又轉向了那頭小鹿。

　　當小鹿的身影和大鹿重疊了一下的時候，李龍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能不能直接一槍穿倆？

　　位置合适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畢竟以前打過好幾次獵，這五六的子彈都是穿過了獵物的身體。現在這麼近的距離，就算穿過小鹿的身子再打到大鹿身上，應該也有殺傷力吧？

　　李龍打算實驗一下這個想法，他耐心的等着。

　　大鹿在池子裡偶爾呼喚着，小鹿有時聽有時不聽，蹦跳着頑耍，偶爾還伸嘴去嘗嘗水，然後吐掉。

　　終于，李龍等到那頭小鹿跳到了大鹿跟前，但大鹿身子在水裡，位置不理想。

　　李龍猶豫了一下，沒有摳動扳機，他覺得還需要再等等。

　　大鹿不知道是發現了什麼還是泡夠了，從池子裡站了起來，半個身子在水上，小鹿一看大鹿有動靜，立刻跑着過來，伸嘴舔大鹿身上的濕毛，這時候兩個鹿的身子幾乎重疊了起來。

　　“砰！砰！”

　　李龍連開兩槍，第一槍從小鹿的後腿那裡穿過去，然後将大鹿肚子打了個皿窟窿，第二槍小鹿倒下去，大鹿從池子裡帶着傷往外竄，李龍一槍打在了它的脖子上，大鹿半個身子趴在池子邊上，倒了下去。

　　李龍快速站起來提着槍往下跑去，這時候槍聲還在山谷裡回蕩着。

　　小鹿沒有死，在水裡掙紮着，李龍沒管它，直接把大鹿從水裡拽出來，那小鹿已經跑出了小溪，然後又讓李龍跑過去攢住四蹄倒抓在了手裡。

　　能不能活，看造化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陽光透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