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接到醫囑通知，便推着治療過來了，要給白冉把尿袋帶上。

　　但是，白冉不肯。

　　她雖然不能說話，但是，皺着眉閉着眼，直搖頭。

　　嘴巴抿成條直線。這是完全抗拒的姿态。

　　盡管，她不能動。

　　但誰又敢無視她的意願？

　　這會兒，傅寒川進來了。

　　所有人，包括姜雪心在内，都像是看着救星一樣，看着他。

　　“寒川。”

　　“傅總。”

　　傅寒川快步走到床邊，握住了白冉的手。“冉冉，我來了。”

　　“……”

　　白冉蓦地睜開眼，直愣愣的盯着他。

　　她想問一問他，醫生跟她說什麼了？她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

　　一定是！

　　否則，他們為什麼要出去說？

　　才剛拿掉的尿袋，現在，護士又要給她帶上了！

　　望着傅寒川，皺着眉，眼底寫滿了問号。

　　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但是，傅寒川什麼都明白。

　　心疼又自責。

　　彎腰俯身，張開雙臂，輕輕的擁住了她。

　　啞聲，溫和的哄着，“聽話，這是治病，不會一直這樣的。”

　　他道，“我病了的那幾年，也是一樣的……會好起來的。”

　　“……”

　　白冉眼睛睜的溜圓，一錯不錯的盯着他，眼底漸漸暈開紅色。

　　“會好的。相信我！”

　　傅寒川眼眶酸澀的難受，用力眨了眨眼，“真的，隻是暫時的！”

　　哄着她，“聽話，好不好？讓護士幫你？嗯？”

　　“冉冉。”姜雪心在一旁幫着哄，“你乖啊。”

　　“……”

　　白冉眼珠子轉了轉，呆怔怔的盯着天花闆。

　　好半晌，終于，眨了眨眼。

　　經過這些天，衆人都明白，她這樣，就是同意了。

　　“乖。”

　　傅寒川低下頭，在她額上鼓勵的吻了吻。

　　擡手示意護士，“可以了，開始吧。”

　　“好的。”

　　靜姐幫忙，拉上了床簾。

　　護士道：“麻煩，夫人，傅總，回避一下吧？”

　　“好。”

　　姜雪心點點頭，随即起身，出去了。

　　傅寒川正要松開手，可是，卻看到了白冉搖着頭。

　　以她現在的狀态，搖頭也是很吃力的。

　　“不要我走？”

　　傅寒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還沒松開的手，握得更緊了，放到唇邊親了親。

　　“好，我不走。就在這裡，陪着你。”

　　擡眸看向護士，“可以嗎？”

　　這……

　　護士還能說什麼？

　　“那，就這樣吧。”

　　好在，也不算是非常嚴格或是複雜的操作技術。

　　“傅總，傅太太，我開始了。”

　　護士說完，白冉蓦地的閉上了眼，眉心皺了起來。

　　“冉冉。”

　　傅寒川靠了過來，捧着她的臉頰，和她額頭相抵，鼻尖相觸。

　　“不要有負擔，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是你丈夫……”

　　“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結婚誓詞？嗯？”

　　記不記得？

　　白冉眼底微微潮濕，有些恍惚。

　　“我記得哦。”

　　傅寒川低低笑着，分散着她的注意力。

　　念道：“我們自願結為夫妻……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富有還是貧窮，無論健康還是疾病……”

　　“都将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

　　傅寒川撫摸着她的臉頰，“這些是誓詞，不是随便說說而已。”

　　“……”白冉靜靜的聽着，淚水溢滿眼眶。

　　她閉上眼，淚水順着眼角滾落……

　　她這是怎麼了？眼淚怎麼會這麼多呢？

　　睜開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紅着眼睛，是在哭嗎？

　　為什麼呢？

　　其實，這些天，她見過他太多次哭泣的模樣了。

　　失控的，狼狽的，毫無形象的……

　　也有像此刻這樣，努力克制着，默默隐忍着的。

　　這些天，他流的眼淚，似乎并不比她少。

　　恍惚間。

　　白冉想起以前，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

　　他從司正澤手裡，解救了她，給她安置在療養院。

　　他替她找醫生，給她看眼睛。

　　他說，他隻有過她……

　　他說，她是他第一次愛上的人……

　　他要結婚了……

　　他自私的，甯願強行把她變成他的情婦，也不肯放過她！

　　“……”

　　白冉無力的閉上了眼。

　　好累啊，不想再想了。

　　…

　　裡間。

　　白冉睡着了。

　　姜雪心去了隔壁，敲了敲門，“寒川，媽進來了。”

　　推開門，手上還拎着隻袋子。

　　沒人應聲，姜雪心又等了會兒，“難道不在？”

　　緩緩推開門，探着腦袋往裡看，她是來給傅寒川送吃的。

　　但是，他好像不在？

　　姜雪心索性推門進去，把袋子放在了桌上，轉身正準備走。

　　看到了傅寒川站在陽台上，嘴裡含着根棒棒糖。

　　閉着眼，微仰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姜雪心皺了眉，暗暗歎息。

　　正準備出去，傅寒川轉過身，看到了她，微點下颌。

　　“媽。”

　　邁步，走了進來。

　　“嗯。”

　　姜雪心擡擡手，指了指桌上，“吃點東西吧，一整天了，你都沒怎麼吃東西。”

　　女婿的辛苦，她是看在眼裡的。

　　“身體要熬不住的，要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冉冉啊。”

　　“嗯。”傅寒川虛心的點點頭，“媽你說的對，我知道了，會好好吃飯的。”

　　“那就好。哎……”

　　姜雪心歎了口氣，沒忍住，“醫生是不是說，冉冉不大好？”

　　“……”傅寒川面色凝了凝，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這樣……”

　　姜雪心臉色又灰敗了幾分。

　　心裡越發沒底了，自責起來。

　　“怪我啊，當初……我要是，沒有心軟……當時我就應該，拼命攔着她的！”

　　明明，傅寒川是那樣堅決的反對。

　　“媽。”

　　傅寒川搖了搖頭，沉聲道，“這是冉冉的決定，我們既然尊重了她……如今……”

　　也必須要承受糟糕的一切。

　　後槽牙一用力，咬碎了嘴裡含着的棒棒糖。“何況，還沒有那麼糟糕，我是不會放棄的。”

　　“……”

　　姜雪心一凜，“那我，去陪着冉冉了。”

　　“好。”

　　姜雪心轉身，拉門出去。

　　女兒目前的情況，她得做好另一手打算了。

　　久病床前無孝子。

　　看傅寒川的樣子，還能堅持多久呢？

　　人心，是經不起煎熬的。

　　…

　　裡面。

　　傅寒川嚼碎了嘴裡的棒棒糖。

　　糖是元寶的，他拿來，戒煙瘾的。

　　要是以前，他早就摸出煙來抽了，但現在不行。

　　他要照顧冉冉，會熏到她。

　　擡手打開飯盒，拿起了筷子。

　　一點胃口沒有，但還是得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