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回頭看着小丫頭。

　　 一身亂糟糟的打扮，特别是頭發，比鳥窩還要亂，上面還有草根，樹葉子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但是一雙鳳眸非常的清亮，眼神非常的堅定。

　　 若是不答應她，肯定還有的鬧。

　　 小意的病可不能再耽擱了，孩子太小發燒太久了，很容易燒傻了，還有肺炎什麼的也是很容易得的。

　　 “帶你去可以，但是必須要答應我，在外面什麼都聽我的。”宋宛正色道，她也是不苟言笑的樣子，大有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帶你去的架勢。

　　 小如點點頭，屈服了。

　　 娘仨快速地趕上了牛車。

　　 得知她們要帶孩子去縣城看病，車上的熱心嬸子一個又一個的勸說着。

　　 “哎呀，小孩子發燒最多是三天的事兒，再熬幾天就好了。”

　　 “是啊，誰家孩子不是這麼過來的呢，偏生你們縣城裡來的事兒多，我們村裡的孩子都賤，跟小貓小狗一樣給口飯吃就行了的。”

　　 “對啊，你抱回去，我跟你說個土方，蘿蔔煮水，喝了就退燒了。”

　　 宋宛面上帶着淺笑，但是卻選擇一律都不聽。

　　 不管她是不是孩子的親娘，她不能拿孩子的後半生去賭，現在都已經是高燒了，還在家裡瞎胡亂治的話，真有點什麼，她肯定會後悔的。

　　 但是那些婆子嬸子就主打一個話多，牛車開了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這大夫都是五帖藥起抓的，診金就要二十文錢了，一帖藥少不了又要三四十文錢……”

　　 “關你屁事！”小如瞪圓了鳳眸。

　　 她跟一個小牛犢子一樣站在那個說話婆子的面前，“我們問你借錢了嘛，你管這麼多閑事，要不拿錢來，要不閉嘴。”

　　 婆子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雞，不吱聲了。

　　 過了一會兒左右看看，又覺得被小如這麼一個小丫頭落了面子，咬牙切齒道，“你個小賠錢貨，把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才賠錢貨，你個老破鞋。”小如想到村裡的婦人都是這麼罵人的，當即就指着她的鼻子罵道。

　　 宋宛看到那個婆子臉色都變了，趕緊把小如給拽了回來。

　　 “牛車颠簸，快回來坐好。”

　　 小如好歹是拽回來了，那個婆子卻不依不饒地道，“大郎媳婦，就你家閨女這德行，我要是她後娘啊，非得一天三頓打。”

　　 這話明顯就是在挑唆了。

　　 小如恨不得蹦起來咬她一大口肉。

　　 宋宛摁住她，對那婆子不冷不淡地道，“先前嬸子說不給她弟弟治病，孩子才急了的。再一個孩子都是爹娘的心頭肉，有什麼賠錢或者是賺錢的，嬸子這話以後還是少說吧，我們也都是女人，女人聽了都要寒心的。”

　　 那婆子見宋宛說的可不是什麼好話。

　　 倒是綿裡藏針的性子，還敢說她。

　　 她本來還想說上幾句的，但是被左右的人給摁住了。

　　 “哎呀，你就少一句吧，過幾日還要去他們家吃席呢，要說大郎還真是有心嘞，待媳婦多好。”

　　 “是啊，我都期待着你家的席面，大郎是獵戶，肯定少不了肉。”

　　 “到時候熱熱鬧鬧的，咱們村裡好久沒辦喜事兒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把這事兒揭過了。

　　 牛車搖搖晃晃的朝着縣城走着。

　　 宋宛抱緊了背簍，裡面坐着生病的小意，小意歪着腦袋在裡面睡覺，發燒卻沒有半點退下來的迹象，她用兩條帕子交替着換了，好歹腦袋沒有燙的冒熱氣。

　　 而宋宛折騰了好一遭，看着也有些憔悴。

　　 小如抿抿唇，意識到自己剛才又給後娘添麻煩了，剛才後娘還為了自己和别人吵架，每一句都是在維護自己。

　　 她甚至不許旁人說自己一句“賠錢貨”。

　　 心裡暖暖的又有點痛痛的，還有帶着對小意的擔心。

　　 終于到了縣城。

　　 醫館就在縣城的東邊，在熱鬧的大街上，前頭已經排了四五個人。

　　 “我弟弟發熱了，大夫大夫呢！先給我弟弟看看，他額頭好燙好燙。”小如一進醫館就叫嚷了起來。

　　 但是醫館裡的人沒人搭理她，隻有一個搗藥的小學徒嘀咕着，“來看病的哪個不着急啊。”

　　 小如氣得不行。

　　 但是又不能鬧事兒，萬一人家大夫不給小意看了呢。

　　 宋宛眼神在醫館裡掃了一圈，先去領了牌子，她看到讓大夫問診的人都是交了錢領了牌子的。

　　 二十文錢一交，領了小木牌，就排隊去了。

　　 小如咬咬嘴唇，腳尖在地上踢着，她覺得自己有些沒用，大吵大嚷的沒有讓小意先看到病，還不如後娘悶不吭聲把事兒辦了。

　　 宋宛看到了小如别扭的樣子，就拉着她的手道：“來醫館就要照先後順序來的，每個人都是急的，他們也有父母子女。如果每個人都想提前看，那醫館裡不就亂套了嘛。”

　　 “嗯。”小如悶悶地點頭。

　　 她已經看到了，排在他們前面的那個老叟腳爛了好大的一個洞，都已經流膿了。

　　 還有更前面的那個，整個腿都在冒皿花，好像是被鋤頭砸到了腳。

　　 還有前面的唉聲歎氣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病，看着也不是輕症。

　　 好在大夫的速度并不慢。

　　 半個時辰不到，終于輪到了她們。

　　 “大夫，我家孩子發燒了，昨夜裡吐了，還有些拉稀。”宋宛把孩子的症狀仔仔細細地跟大夫說了。

　　 大夫伸手給小意把脈，又看了看他的舌苔。

　　 “風寒，應該是帶出去着涼了，春寒料峭的，小孩子帶出去也要捂嚴實，就不應該吹風。這麼小的孩子立不住，多半是父母粗心，還好你們過來了，要不然這高燒很多人燒聾了瞎了傻了的。”

　　 老大夫闆着臉一臉訓斥。

　　 “嗚嗚嗚，是我給弟弟帶出去的，不關爹娘的事。”本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如，哭得都吹鼻涕泡了。

　　 老大夫被小孩子哭得也頭疼，兇巴巴地安慰了一句，“那以後就不要頑皮了，讓你爹娘少操心一些。”

　　 說着他示意宋宛把小意衣裳脫了。

　　 小如也不哭了，看着老大夫在小意身上穴位按了好幾下，小意還舒服的哼哼。

　　 “我這小兒推拿的手法下去，等一會兒就能退燒了，我開五帖藥先喝着。你去前面結賬，若是需要我這裡熬藥，另外加一帖三文錢。”

　　 “在這裡熬藥，就在這兒喝！”宋宛也算是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