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早飯，杜青娘就讓大丫在家看着小五，她便徑直往縣城去了。

　　 進了城門，也沒有在别處耽擱，直接去了牙行找到牛牙人。

　　 打過幾次交道，與這牛牙人也算是個熟人了，這人做事也算實誠，有這方面的需求，找他就沒錯了。

　　 聽說她要買個人使喚，牛牙人是有些吃驚的，但也隻是驚訝了片刻，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問道：“你想買個什麼樣的人？”

　　 “想買個身體結實，能幹活的，男的不要，隻要女的。”家裡就她一個女人，其餘都是孩子，買個男人在家裡，那就太不方便了。

　　 “行，我這邊有不少身體結實的婦人，你跟我來挑。”

　　 對于牙行這邊來說，幹活的粗使婦人，并不那麼緊俏，最搶手的還是那些年輕小姑娘，大戶人家買了去做丫頭使喚，人年輕，好調教，帶在身邊也體面，粗壯的婦人，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所以這個價格，相較起來也便宜許多。

　　 對于他們這些牙人來說，有客上門，那都是生意，能賣出一個是一個，從來不嫌生意小。

　　 杜青娘跟着人走進一個小院子裡，牛牙人就讓人喚出十來個婦人來，樣貌看上去都在三十來歲的樣子，外形比較粗壯，長相都十分普通，她心裡也明白，樣貌好的，必然是那些大戶人家搶着要的。

　　 “你看着挑，她們都是能幹活的，有的是力氣。”

　　 她隻買一個人，卻拉出這麼多人來讓她挑，也十分有誠意了，杜青娘點了點頭，随即上前幾步，開口說道：“我家住在村裡，并不是什麼有錢人家，跟我回去，每天都要幹活兒的，連帶我這個主家，每天要做的活兒都不少，若是有不願意的，可以往邊上站站，我就不挑她回去了。”

　　 她這話一出，包括牛牙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覺得很驚訝，她們這樣的身份，可從來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力，通常是别人願意出錢買，她們就被買走，若是主家嫌棄了，便又再賣進牙行，她們其中一些人，就經曆過幾次這樣的買進賣出了。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問她們願不願意的。

　　 有幾人驚訝的擡頭看了她一眼，便又飛快的垂下頭去，都是懂規矩的，她們身份低微，不能直視主家。

　　 但顯然，她們也有認真想她說的話，住在村裡，說不準還要下地幹農活，這農活做起來可就辛苦了，大男人都受不住，活到她們這個年紀，也很清楚，什麼樣的地方才是好去處。

　　 普通人家，活兒多累人，還未必能得到多少好處，但若是能進到大戶人家，活兒輕松不說，時不時還會有賞錢，相較起來，當然是能進大戶人家的宅院是最好，但這樣的機會也很難得，她們是想進，但人家也看不上她們。

　　 不過其中一些人，卻是把話聽進去了，主動走出來，站到了一邊。

　　 這一幕，看得牛牙人眸光微沉，這可真是長膽子了，人家随口說一句，她們還真敢走出來，要次次都這樣，或是故意在背後搞小動作，就是讓人挑不中她們，豈不是還要牙行白養着她們不成？

　　 心想着，回頭就得多教教她們規矩，得讓她們明白，在牙行裡待着，可未必有被人選中買走的好。

　　 見有人站了出去，杜青娘并不在意，目光直接略過她們，落在還站定的人群中，仔細打量起來。

　　 這些婦人應該都是特意收拾過的，身上衣着都還算齊整，并不能看出有什麼差别，她的目光就落在她們的手上，便見其中一人，手很粗，看着就是常年幹活的人，她便朝人走了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似沒料到會問她，這婦人明顯驚慌了一瞬，随即便屈膝行了個禮：“奴婢福桂！”

　　 “沒有姓嗎？”

　　 “沒有姓，上任主家給取的名字。”

　　 杜青娘點了點頭，也沒問她有關上任主家的事，這跟她沒有關系，轉頭就對牛牙人道：“我就買她了。”

　　 見她挑中了人，牛牙人也很高興，道：“你眼光不錯，這個福桂是個能幹活的。”

　　 聽着這話，杜青娘笑了一下，在場的都是能幹活的，隻是相較起來，福桂應該幹得最多，但這些也沒什麼好說。

　　 她小聲問了一句：“多少錢呢？”

　　 “都是熟人了，我也不跟你說虛的，粗使的婆子得八兩銀子，若是年輕小丫頭，那都得十兩往上，模樣稍微周正些的，要價更貴……”說了說這其中的行情。

　　 這些粗壯的婦人，也就能幫着幹點活，沒有别的用處，所以價格相較來說，是比較便宜一點的。

　　 杜青娘就點了點頭，跟她預期的價格差不多。

　　 “行，那我就買她了。”

　　 見她行事痛快，牛牙人就很高興：“我們立個契書，衙門那邊也得留個底……”

　　 随即就跟她細說了一下這方面的規矩。

　　 杜青娘聽得很認真，既然買了人，這方面的規則自然是要了解一下的。

　　 各種手續辦得很快，銀子給出去，賣身契拿在手，她領着福桂走出牙行的大門，牛牙人笑得很是和氣的送人出來。

　　 “杜娘子，下次再有什麼買賣，再來關照我啊！”

　　 “行啊，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認得别的人，就隻識得牛牙人你，以後有什麼事，指定還得來麻煩你的。”

　　 “說什麼麻煩，那就太客氣了，有什麼事隻管來找我就是。”

　　 杜青娘含笑聽着，這就是場面話，真要有什麼事來找他吧，人家樂不樂意幫，那得看好處夠不夠，把客氣話當真，那就太天真了。

　　 跟牛牙人作别，帶着人徑直走了。

　　 福桂整個人都忐忐忑忑的跟在她身後，離得也不遠，落後兩步的距離，能讓人一眼看出她們是一起的，卻又不顯親密，這個距離剛好就是主仆間該保持的距離，這個福桂果然是很懂這些規矩。

　　 “你也不必覺得不好，以後隻要好好做事，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是，娘子。”

　　 “你想改名嗎，還是仍叫福桂？”她問了一聲。

　　 “奴婢全憑娘子做主。”

　　 “既然不想改名，那便仍叫福桂吧，這名字聽着挺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