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樹下，趙氏拿着針線，懶懶散散的縫了幾針，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人閑聊着。

　　 “今年這天是真有點熱，熱得人犯懶，什麼都不想做，往年好像都沒這麼熱的。”

　　 “現在熱一點也好，可别下雨，眼看就要秋收了，還是大太陽的天最好。”

　　 “這倒也是。”

　　 “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最近王媒婆去宋婆子家裡，去得比較勤了。”

　　 “嗐，這有什麼，之前不是一直在說親嘛，現在是不是說成了啊，可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這倒還沒有聽說，王媒婆那嘴，還挺嚴實了，我拉着她問了老半天也沒多說一個字兒，我猜肯定是宋婆子使了錢，讓她不要開口，不然，王媒婆那張嘴，什麼不往外說的。”

　　 “那肯定是了，這麼說起來，宋婆子對這次的新媳婦，還很看重啊！”

　　 “呵，現在瞧着是挺看重的，但若是以後也沒能生出兒子來，到時候就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還真是這樣，他們家想兒子也是想瘋了。”

　　 “畢竟現在連個孩子都沒有，看得重些也正常，要我說，那幾個孫女也是自家的孩子，養在身邊也能幫着幹點活兒，再過幾年就能說人家，到時候也能收筆聘禮錢回來，結果她倒好，直接給趕出去，一個都不養，也真狠得下心來。”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宋婆子是聽誰說的，說是幾個丫頭克孫子，但凡有幾個丫頭在，就帶不來孫子，再生也是孫女，她估計也是怕了，可不就把孫女也一起趕走了。”

　　 “還有這說法呢？”衆人聽得都驚了一下，說這話的人，缺德不缺德啊，宋婆子信得真，反正她們是不信的，怎麼說也是自家的親骨肉，哪能聽人說幾句，就把人趕走的。

　　 “反正，宋婆子眼裡隻有孫子，孫女算什麼，趕走就趕走了呗，養在家裡不還得費口糧。”

　　 “這麼說起來，親事是不是快要說成了？”

　　 “我看王媒婆經常登門，應該是快要說成了吧，不過秋收前肯定來不及了，應該是要等到秋收後，就會把喜事辦了吧，宋婆子之前還發過話，說是年前一定會把新媳婦娶進門，就不知這新媳婦是個怎樣的了。”

　　 “之前是說要娶個黃花大閨女來着，但這會兒卻藏着不說了，難不成不是黃花大閨女，說不準是個年輕小寡婦吧！”

　　 “說得也是啊，宋婆子那人最愛炫耀，若說成的是黃花大閨女，指定就傳得全村都知道了，到處吹她兒子有本事，呵，她那兒子，瞧着也就那樣吧！”

　　 “這麼說起來，難道還真娶個寡婦進門啊，哈哈哈，到時候宋婆子可是要打臉了，之前說得那麼笃定，說一定要娶個好生養的黃花大閨女來着。”

　　 宋婆子那人，平時也不怎麼會做人，村裡許多婦人都看她不順眼，特别是年紀相仿的那些，沒少聽宋婆子炫耀，娶了兒媳婦進門後，她就開始享清閑，家裡什麼活兒都推給兒媳婦幹，兒媳婦還沒有怨言，老老實實的都做了。

　　 而其他們，哪有她這麼舒服的，不說地裡的活，家裡的活兒肯定是要幫着做的，哪能真在家裡甩手吃閑飯，又不是老得不能動彈了，但看到宋婆子那樣舒服，也不是不羨慕。

　　 如今那麼好的兒媳婦不要了，又要另娶一個新媳婦，就看能娶個什麼樣的進門吧，就看她宋婆子，是不是還能跟之前一樣好命，什麼活兒都讓新媳婦做，自己享清福。

　　 “嗐，娶個什麼樣的進門，到時候大家看着就是，就不信還能藏一輩子不見人了。”

　　 “對對對，到時候等人進了門，我們再去看新媳婦去。”

　　 這邊幾個人正說得熱鬧呢，另一邊，卻聽有人突然拔高了聲音說道。

　　 “那杜青娘就是個生不出兒子來的，我能看上她，那是她上輩子燒高香了，結果她倒好，還看不上我兒子，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條件，也敢嫌這嫌那的，不是我說，錯過我兒子這麼好的，她是再難嫁得出去了。”

　　 李氏越說聲音越高：“你們看看她那條件，什麼也沒有，還帶着那麼幾個孩子，誰家願意娶啊，給别人白養活那麼幾個孩子，誰會犯這傻？”

　　 “瞧你這話說得，你先前不還說要把人娶進門嗎，怎麼又不願意養人家的孩子了。”

　　 “哼，那是江家的孩子，宋婆子的孫女，若要進我家的門，自然得把幾個孩子送回去不是，那杜青娘也是個傻的，說什麼都要養着幾個孩子，若是兒子倒也罷了，養大了也有個盼頭，但養幾個丫頭，養大就嫁出去了，誰還會管她啊！”

　　 說養女兒是賠錢貨，這話是一點不假，女兒嫁去婆家，就要受婆家人管束，除逢年過節的時候，平常都不讓回娘家，想指望女兒能幫襯，那是指望不了的。

　　 趙氏聽到她在這裡說杜青娘的壞話，本能覺得不喜，擡眼瞅着李婆子看。

　　 這李婆子完全沒有收聲的意思，仍是一個勁的說着：“我兒子這麼好，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結果她還嫌棄上了，真是不知好歹，她一個不能生兒子的女人，又有什麼用，若不是我家已經有兩個孫子了，我也瞧不上她的。”

　　 “李嬸子，就你兒子那條件，真算不得好吧，前頭那媳婦沒少挨打，這事誰不知道，你請王媒婆幫忙相看親事，一直沒能說上，倒底是為什麼，你心裡難道沒數嗎？”

　　 趙氏扯着嘴角冷笑了一聲，接着道：“李嬸子，大家都是明白人，人家沒答應你家的親事，你還想不明白原因麼，既然這事成不了，那大家也各退一步，面上也好看，你說是不是，沒得親事沒成，就要成仇人的，在這裡敗壞人家的名聲，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生意不成仁義在，婚事不成情份在，都一個村的人，誰還不知道誰啊，就因為人家拒絕了，你就非得把人家往泥地裡踩，沒這道理。

　　 若是以前，她也不會去管别人家的閑事，但現在她還指望着杜青娘賺錢呢，可容不得别人說她不好，真要人家處處都不好，他們這些跟她打交道的人，是不是也都跟着不好了？

　　 如何也不能任人這麼敗壞名聲。

　　 “我說杜青娘，跟你有什麼關系？”李婆子一臉不滿道。

　　 趙氏冷笑道：“你不就是看人家一個女人家，無依無靠，就覺得好欺負，覺得就算說人壞話也沒人管，就在這裡胡說八道一通，但做人得講良心，人家是好是壞，你心裡其實清楚得很，不過是氣人家沒答應你家的親事罷了。”

　　 “人家真要處處都不好，你還能上門去說親？”

　　 “就是啊，李婆子親事沒成，你也不能這樣敗壞人家的名聲。”

　　 “你這人不厚道啊！”

　　 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李婆子頓時招架不住了。

　　 “算了，我懶得跟你們說。”說完，人轉身就灰溜溜的走了。

　　 “呸！”趙氏朝着人背影呸了一口。

　　 “你跟她計較什麼，那就是個欺軟怕硬的。”

　　 “人家一個女人帶着幾個孩子，已經夠不容易了，還容得她在這裡胡說八道，就是覺得人好欺負呗，我就見不得她這樣的人。”

　　 “說得也是，杜青娘挺不容易。”

　　 “可不是嘛，女人家本就難，她這樣性子強些還好，但凡軟弱些的，估計都得去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