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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同情，可憐的梅娘

　　 這時，安叔對王伯拱手作揖，“多謝王老哥的提攜。”接着又對馮小美行禮，“夫人不忍心小老兒為奴，殊不知，老奴在軍營外圍輾轉打聽消息，想着替家人報仇，可不留神被藩鬼抓去當奴隸，拼死從藩鬼手中逃脫時已奄奄一息，如若不是蕭大兄弟，早已不在人世，因此，老奴當時就發誓，隻要老奴能苟活下來，定為恩人效犬馬之勞。現如今，老奴既已被安置下來，便該兌現誓言的時候了。”

　　 安叔身上的暴戾之氣逐漸褪去，臉上的神色也變得有幾分平和，“再者，夫人與老爺皆是宅心仁厚之人，有主如此，老奴深以為榮！”

　　 安叔最後這一句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個個連聲附和，王大娘似情緒特别激動，一個勁地擦眼淚。

　　 馮小美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摸摸鼻頭，“那什麼......我總覺得，大家都是人，能幫則幫，如果可以，我也都不希望讓你們賣身，隻是，世情如此，我如若另外，總歸有些不好......”

　　 衆人連忙說，“夫人千萬不要這樣想，蕭大兄弟将我等從那魔窟中救出，雖然讓我等簽了賣身契，可我們家人也得到了一筆豐厚的酬金，這天大的恩情，我等即便三生三世為奴為婢，都未必能報得一二。”

　　 馮小美現在能猜到蘇簡讓蕭大千裡迢迢去買邊民做仆人是有目的的，此時他們對她鄭重其事說這些感激的話，她心裡是各種心虛愧疚的，便笑了笑，道，“既然這樣，各位日後就安心在這兒住下吧，我總不會虧待各位的。”頓了頓，“安叔開了頭，下面到誰了？”

　　 “到我了。”

　　 “還我先來吧。”

　　 一個個争先恐後的。

　　 古人性子内斂、含蓄，不習慣與别人說自己私事，又遭受了太多苦難，心中都還有殘留着些許怨恨、暴戾等消極情緒，原本都想着随意扯兩句敷衍過去的。

　　 可聽了安叔的分享，便覺得原以為很悲慘的自己，其實沒有他慘。他現如今都能放下了，他們又有何不可呢？這才個個都積極起來。

　　 那梅娘摸了摸鬓發，嘴角輕扯，露出一個極其寡淡的笑容，“我想先來說一說，可以嗎？”

　　 與她同行一路的人，對她的身體與精神情況都是很了解的，覺得沒有人比她更慘了。

　　 渾身上下全是傷，體内發出惡臭，不用猜都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不過，她被馮小美逼着梳洗幹淨後，衆人才看出她的真實面容來：眉如翠羽，眸如秋水，瓊鼻櫻唇，身姿輕盈如弱柳，肌膚欺霜賽雪，是個很美麗的女子！可是，這樣的相貌，長在邊境那個惡劣的環境中，對于她自身與家人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所以，盡管她似恢複了神智，可那些痛苦、肮髒、殘暴的回憶，對她定然是毀滅性的打擊的，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再犯病呢！難得她肯主動提出要分享，就讓讓她吧。

　　 衆人心中如是想着，便個個點頭，“梅娘，那你先來吧。”

　　 馮小美卻搖搖頭，“梅娘，你心緒不穩，那些過去，就先不提了吧。”

　　 “不，梅娘要提。”

　　 她強顔歡笑，雙眸裡透出絲絲縷縷的愁苦與悲傷，令人心生憐惜的同時，又不免深深扼腕與同情，頓時個個都勸說她，“夫人說的對，過去的事情便讓過去吧，我們都得學會往前看。”

　　 “不，梅娘覺得，隻有牢記過去那些不堪，才能學會保護自己，越發珍惜眼下的生活。”梅娘緩緩站起，用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淚，“梅娘命苦，被藩鬼糟蹋，又被丈夫遺棄，原本已無生念。幸得蕭大公子搭救，又承蒙夫人不離不棄救治，這才回了魂。以後梅娘一定會好好活着，方有機會報答夫人老爺的大恩大德。”說着竟盈盈下跪。

　　 馮小美原本就有些啼笑皆非，總覺得是自己逼着衆人在這兒對自己高歌頌德了，梅香突然下跪，将她唬得一跳，忙起身攙扶，“别這樣啊，我說過多少次，你們以後不要動不動就下跪磕頭，怎的就不聽呢？”

　　 梅香笑着搖搖頭，“夫人仁善，可您方才也說，這世情如此，您如若特立獨行，未免招來非議與排斥。且你救下我等，恩同再生父母，受我們跪拜，應心安理得。”

　　 馮小美皺眉，“那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即可，至少在家裡無須這樣。”

　　 梅香隻笑着歎息一聲，“夫人，您哪......”面上卻感動不已、熱淚盈眶。

　　 “夫人，梅娘以前是有幾分傲氣的。梅娘祖上是書香門第，自小跟着父親也習得幾個字。可惜到了爺爺這一代家道中落，在梅娘十四歲這一年，家人貧寒交迫之下，将梅娘許給了一個痞子......”

　　 梅娘停頓了下，眼裡有深深的恨意，“周曉風是個好酒好賭之人，賭赢了隻會吃喝玩樂，賭輸了就回家拿我撒氣，我曾懷過兩胎，都被他打得流産了。我婆婆過世後，他越發變本加厲。有次他欠下巨額賭資，竟将我賣給賭坊......”

　　 梅娘哽咽着說不下去，捂住臉嗚嗚的哭了許久，才有斷斷續續的說了下去。

　　 總算她父母有點良心，得知她被賣掉後，馬上砸鍋賣鐵将她贖了回來。可不久後周曉風跪在兩老面前痛哭流涕忏悔，兩老心軟，又讓梅娘跟他回去了。

　　 周曉風這一回倒也确實下了決心要痛改前非，并搬了家。

　　 新家離邊境很近，時常有藩鬼擾民。梅娘為了避禍，每天都在臉上塗上煙灰等物遮蓋容顔，接了些繡活養家糊口。

　　 周曉風偶爾去打獵，偶爾在家喝酒，卻也沒打梅娘。

　　 這樣磕磕絆絆過了一年，梅香生下了一個兒子，家裡境況越發困窘。她以為咬咬牙便能過去了，可是有一天，她的丈夫偷偷賣掉了兒子，親自将她臉上的煙灰洗掉，帶到藩鬼面前，令她再度跌入地獄中......

　　 每次藩鬼餍足後，都會給點好處周曉風。

　　 周曉風嘗到甜頭，幹脆直接囚禁了梅娘，讓她專門當藩鬼的禁、脔。

　　 梅娘在一次次絕望當中，逐漸精神失常，身上也得了髒病，體内發出惡臭，藩鬼嫌棄，再也不來了。

　　 那日蕭大找上門去，以三兩銀子将梅娘買了過來......

　　 梅娘抽噎着說完，衆人全都一臉悲憤與痛心疾首。

　　 别人是被藩鬼迫害，無力反抗；可梅娘這是被自己最親的人親手送進去的，這心裡得多痛苦啊，也難怪她會絕望到發瘋。不過，好在蕭大解救了她，靈魂才得以救贖了。

　　 衆人或是默默垂淚，或是在咬牙切齒咒罵周曉風，情緒都有些沉重與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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