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見清荷在竈前準備,咂吧一下嘴:“二弟妹,今天清荷掌勺呀?”
“是啊,她比我會做,小丫頭盡折騰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前幾日就跟我說了,今天她來做菜。”萬氏切着肉,笑着回劉氏的話。
“喲!那今天可有口福了,清荷做的菜,那滋味美得很,想起來我都直流口水。”
其他幾人聽見兩人說今天清荷掌勺,又聽劉氏把清荷的廚藝誇上了天,不管信不信,嘴上也跟着誇幾句。
反正是白吃的肉,還挑啥嘴,肉嘛,油水多,咋弄都好吃。
默念了一遍菜色,清荷決定先做紅燒肥腸,肥腸煮的時間長一點,更好吃。
肥腸放進鍋裡,加姜片,蔥段,花椒,白酒,焯一下水,去去腥。煮了一會撈出來,将肥腸滾刀切塊,放在一旁備用。
竈房小,人多了轉不開。
萬氏叫周明遠搬了張桌子放在院子裡,桂花嬸和趙慧去外面桌子上幫着切菜。
竈房裡的張氏看見清荷煮了肥腸,臉色變了又變,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麼也沒說。
劉氏也咽下到嘴邊的話,暗中歎了口氣:算了,待會不吃這道菜就是,十四歲的小丫頭,還是個孩子哩。
鍋裡加油,油熱倒入肥腸,炒幹肥腸的水分,再加入姜蔥蒜,辣椒醬,各種香料一塊煸炒。
炒到肥腸表面起小泡了,加一瓢溫水進去慢慢煮着,竈裡燒着大柴,隻一小會功夫,香氣就漫了出來。
肥腸的香味裹着香料獨有的香氣傳出老遠,院子裡幹活的人,不約而同地聳聳鼻子:“周二哥,嫂子做啥呢?咋這麼香。”
“這聞着不像是炖肉的味道啊。”
“嘿!你屬狗的啊?靠聞味道就能知道做的啥。”
院子裡人說說笑笑,對今天的殺豬飯多了一份期待,光聞這味,味道
就差不了。
鍋裡煮着肥腸,這邊清荷把豬肝切成薄片,用姜片,蔥頭,泡椒,各種調味料,燒酒,紅薯粉腌上。
豬肝炒起來快,講究一鍋成菜,腌制好的豬肝,待會隻需大火猛炒幾下就能出鍋。
有萬氏和劉氏幾人幫着切菜,切肉,清荷隻管專心炒菜。清霞把火燒得旺旺的,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菜了便做好了。
今天人多,家裡隻有一張桌子坐不下,碗筷也不夠,周明遠帶着周清波把老宅的桌子搬了下來,碗筷也一并帶了下來。
兩張桌子放在院子裡,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都不是外人,沒那麼多講究,人多吃着才熱鬧。
“明遠家的,你婆婆呢,怎麼沒下來一塊吃飯呀?”村長家的張氏沒看見李氏,有些奇怪,吃殺豬飯在農家算是大事,怎麼能不請長輩過來。
“哎,張嬸,我婆婆前些日子有些受涼,今天就沒讓她出來,萬一再受了寒氣,又得受罪。剛剛明遠已經把飯送去了。”
張奶奶歎了口氣:“也是,外頭冷,她身子一向不大好,就在屋子裡待着更好。”
“那可不,來來來,張嬸,先趁熱吃着。”萬氏熱情地招呼着同桌的女人,家裡好多年沒吃過殺豬飯了,往年喂的豬,哪裡舍得自己吃,一律賣給了屠戶換錢。
其實不僅萬氏家裡是這樣,在坐的女人家裡也是同樣狀況,殺豬啊,那可是有點家底的人家才舍得做的事。
劉氏聞着紅燒肥腸的香味,率先夾了一筷子肥腸吃起來,越吃眼睛越亮,沒想到豬下水也能做得這麼好吃。
她先頭還說不吃肥腸,隻是清荷剛才煮的時候,那味道香得逼人,她實在沒忍住。
肥腸色澤油亮,不僅沒有腥氣怪味,反而香味濃郁,口感略帶嚼勁,肥而不膩。
其他人見劉氏吃得歡,原本不敢吃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把筷子伸向紅燒肥腸。
村長家的張氏,一開始還帶着懷疑的态度,等吃過一口之後滿臉震驚,這豬下水能做得這麼好吃?
張氏又夾了一筷子泡椒豬肝,豬肝炒得又入味又嫩,吃得不住點頭:“明遠家的,你家清荷的手藝不一般啊,我吃着比做酒席的大廚都做得好。”
不等萬氏接話,桂花嬸也跟着說:“豬下水能做得這麼好吃,本事可不小,平常我們做的豬下水,家裡的狗都不吃。”
萬氏心裡笑開了花,嘴上還謙虛:“哪裡的話,不過是小姑娘家嘴饞瞎折騰,肉咋做都好吃。”
清霞嘴裡嚼着肥腸:“姐,你這豬大腸你怎麼洗的,一點味都沒有。”
清荷也不藏私,把清洗的方法細細說了。
“姐,面粉和鹽多貴啊,哪舍得這麼用,有沒有其他不費錢的方法啊。”清霞覺得肥腸好吃,還想自己回家也做一做。
但聽說要面粉和鹽來洗,她趕緊搖了搖頭,她要是敢那樣做,娘會揍她的。
清荷喝了幾口骨頭湯,這湯炖得又香又濃,骨頭上的肉都炖掉了:“也能用草木灰來洗,不過要多洗幾遍,費的工夫多一些。”
“費工夫怕啥呀,豬下水便宜,好吃又不貴,也是肉呢。”清霞樂呵呵地說。
大家一緻覺得紅燒肥腸好吃,如今得了方法,都打算回家找時間試試。
男人這桌,幾個大人加上清文和王長喜家的兒子壯壯,正好坐滿一桌。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好菜,傳出陣陣香氣,引得人肚子咕咕直叫喚。一時間誰也顧不上說話,低頭猛吃着。
紅燒肥腸好吃,炒豬肝不錯,回鍋肉更不用說了,張屠夫最喜歡的是那盆麻辣入味,味道醇厚的毛皿旺。
張屠戶喜歡吃豬皿,他家婆娘每次都用白菜蘿蔔一起炖,以前吃着也不覺得難吃,今天吃到這桌上的毛皿旺,才知道啥叫真正的好吃。
毛皿旺湯汁紅亮,油而不濁,上面撒着綠綠的蔥花。
撈一塊放入口中,豬皿嫩滑,湯汁麻辣,一時間又燙又麻又辣,囫囵幾下吞下肚,才驚覺沒品出滋味。
桌上的飯菜油水多又好吃,一桌人忙活了一上午,就着一桌子好菜,吃了八分飽,才漸漸放慢了速度,吃着酒菜,說起話來。
“周二哥,我吃過這麼多殺豬飯,就屬你家這頓飯最好吃!”張屠戶性子直爽,說話也是直來直去。
“可不是,二哥,今天我可是飽了口福了。”王長喜夾了一筷子毛皿旺,接過張屠戶的話,手上豎起來大拇指。
“好吃就多吃點,今天飯菜管夠啊。”聽到大家誇清荷做的菜好吃,周明遠也開心。
村長王有富慢慢放下筷子,和周明遠碰了一個:“明遠啊,清荷丫頭手藝這麼好,你有福氣啰。”
吃了今天這頓飯,王有富心裡也算明白了周家是如何跟滿香樓搭上的線。
滿香樓是吃飯的地方,周家丫頭做飯的手藝好,不就是筍殼套牛角——正合适嘛。
周明遠雖然平時不善言辭,這會也知道跟村長說好聽的話:“有富叔,論福氣誰都比不過你家,你家永才有出息,書念得好,是個有大前程的”
說到讀書的孫子王永才,王有富心裡是真的自豪,嘴上卻道:“不成不成,他還不成,還得磨練磨練。”
王永才今年十五歲,已經是童生了,要能考上秀才,那才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周明遠的語氣裡帶着羨慕,讀書人多稀罕呐,讀書費錢,村裡就村長家的孫子在鎮上學堂念書,其他人家供不起。
不過自家商量好了,來年把清文也送去讀書,不說考什麼功名,至少能寫會算不做睜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