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菊詫異地眯了眯眼睛，印象中女兒乖巧秀氣，是個軟脾氣的小蝦，沒想到換了物種，成了紮手的刺猬了，知道她再也不像小時候那麼好拿捏了。

　　 “曉嬌，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都說養兒防老，現在媽老了，你可不能不管我。”

　　 趙大菊半晌沒有等到王曉嬌的回答，轉眸看着她：“乖女兒，你怎麼不說話呀？”

　　 “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給你養老不可能。”

　　 王曉嬌話畢，趙大菊一張原本就幹癟的臉，因為憤怒噗簌簌朝下掉白粉，眼神越發顯得陰險刻薄。

　　 想讓她給趙大菊養老，絕對不可能，可以拿些錢打發她走，當年趙大菊怎麼對她，她就怎麼樣對趙大菊。

　　 當時趙大菊因為史全德的事情被牽扯，锒铛入獄，王曉嬌隻能寄人籬下，可她很快又被放出來，就不願再接手女兒，心安理得把王曉嬌丢在妹妹家，自己在外面樂得逍遙快活。

　　 小姨是個良善之人，不忍心看着孩子流落街頭，隻能撫養王曉嬌，可小姨夫卻不是個善茬，每天在家裡罵罵咧咧，剛開始指桑罵槐，後來就直接說道王曉嬌的臉上，絲毫不留情。

　　 王曉嬌十幾歲的時候，就從小姨家跑出來，開始闖蕩社會，什麼工作都幹過，卻依舊負債累累，幾經輾轉來到北京，意外遇到陳國強，才發現有的錢這麼好掙。

　　 在她的心底，她恨透了趙大菊，自己的命不好，攤上這樣的媽媽，為什麼皿液裡要流淌着這個女人的皿？

　　 “王曉嬌，沒有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現在早就投胎了，你是我褲裆裡爬出來的貨，你欠我一條命，你就得還。”

　　 趙大菊氣憤地嚷起來。王曉嬌渾身顫抖，手法娴熟，燃起一支煙，臉上再也沒有優雅和從容，心急火燎連抽了好幾口。

　　 濃烈的香煙氣沒有讓她的憤怒和屈辱消失半分，反而猶如火上澆油般，兇腔像油煎火燎一般的疼痛。

　　 越是這樣，他越是用力吸下一口，每一口呼吸都如同刀割，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被趙大菊抛棄的畫面。

　　 “趙大菊，你知道嗎？當年你從監獄裡出來，我有多高興，雖然你經常打我罵我，可還是很感激你能給我一個家。”

　　 王曉嬌狠狠抽了幾口煙，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眼淚不自覺滑落。

　　 她倔強昂着頭，用手背擦掉眼淚：“你跟我說，你要去掙大錢，讓我過上好日子，你給了我一本挂曆，說是挂曆撕完了，你就回來找我。”

　　 “我每天撕一頁，等到挂曆都撕完了，你還是沒有出現，小姨才跟我說，是挂曆上的每一個日期過完才算是撕完了，我那麼傻，原來一頁是一個月。”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不再有希望了，希望越多，攢下來的失望就越多，心就漸漸涼了。”

　　 王曉嬌直接用手掐滅了煙頭，絲毫感覺不到灼熱的痛感。

　　 “曉嬌，你也得體諒一下媽媽，媽媽也不容易，你爸爸死得早，我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孩子，怎麼生活呀？沒有男人，咱娘倆喝西北風啊！”

　　 趙大菊耷拉着腦袋，微微觸動，看女兒的眼神也變得複雜，這眼神裡既有不被理解的憋屈，又有沒有辦法的無可奈何。

　　 “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你現在大可以去找男人，為什麼又要來找我？”

　　 王曉嬌長歎一口氣，語氣變得緩和，陳年往事藏在心底，已經發黴變爛，重新挖出來，頓時覺得沒意思透了。

　　 “媽媽離不開你，以前想不明白，現在想明白了，咱娘倆相依為命不比靠男人強，你看你現在過得多好。”

　　 趙大菊一臉谄媚，環視着房裡的陳設，在她看來女兒現在已經在北京混成了人上人。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我得到的這一切，都是靠男人得來的。那個男人有老婆，我是破壞别人婚姻的小三。”

　　 王曉嬌收起了眼睛裡的敵意，莞爾一笑，眉眼彎彎，仿佛剛才說的話像一個孩子在給媽媽彙報成績，自己考了年級第一。

　　 “啊這，其實吧，閨女，靠男人有什麼丢臉的？報紙上不都說了嗎，男人掌握這個世界，女人靠男人掌握這個世界。你有這個本事，别人還羨慕不來呢，比我那時候可強太多了。”

　　 王曉嬌突然瞪大了眼睛，冷不丁“啪”的一巴掌甩到了趙大菊的臉上。

　　 “有你這樣當媽的嗎？恭喜女兒去當雞，還要表揚她當雞很優秀，呵呵，趙大菊，你好好打扮一下，說不定也還會有人要。”

　　 “你這個死丫頭，油鹽不進，好賴不吃，我都是為了你好，你也别跟我廢話了，反正你得贍養我，今天我就不走了，小破旅館的床硬死了，我得住閨女家，死都不會走的。”

　　 趙大菊說着，直接坐在沙發上，估計是說得口幹舌燥，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喝幹淨。

　　 她喝完還心滿意足躺在沙發上，反正他就是不走了，王曉嬌能拿她怎麼辦，就算把警察叫來，也都是一家人的事情。

　　 “你…還要不要臉？”

　　 王曉嬌被氣瘋了，直接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對着趙大菊劈頭蓋臉就打下去，趙大菊也不是吃素的，母女二人直接對幹，一時之間，屋裡雞飛狗跳，乒乒乓乓。

　　 “趙大菊，你再動我一下試試？！”

　　 王曉嬌披頭散發，滿面淚痕，她拿出電視櫃下面的b超單子，當時為了哄陳國強做的假，現在正好唬趙大菊。

　　 “我告訴你，我現在肚子裡有孩子，有本事你就對着我肚子打，看看陳國強能不能饒了你？！”

　　 王曉嬌的話果然讓趙大菊瞬間收斂，此時此刻王曉嬌肚子裡這塊肉，就是一塊金疙瘩，能給她們送來源源不斷的錢，萬一有個閃失，真的就是人财兩空了。

　　 “那個…曉嬌，你别激動，孩子重要，媽現在就走，這件事情咱們以後再談。”

　　 趙大菊被趕出去的一瞬間，王曉嬌的身體一軟，捂着臉，無聲痛哭，原來人生氣不會哭，委屈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