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最好的愛情
張明漪像隻鬥赢的大公雞,昂着頭走了。喬金靈發現還有個食客,竟然淡定從頭吃到尾,别的食客覺得不對,自覺放下錢就走了。
隻有他穿着藍色工裝,一口面一口蒜,再嘬口小酒,吃得那叫一個美。
人類的悲喜果然不相通。不過爸爸曾經告訴她,能吃飯的猴子能爬山,能吃飯的老虎能占山,吃是衡量人能力的根本。熱愛生活的人多半都是愛吃的。
這邊喬向秀羞愧難當,跑到後屋,暗自抽泣。喬金鳳不知所措,她還從來沒見過二姑姑如此狼狽。
“金鳳姐姐,剛才阿姨說的劉方舟是經常來嗎?”
喬金靈想多了解内情。
“嗯,他經常帶一個叫劉甜甜的小女孩過來,我不喜歡那個她,特别嬌氣。”
喬金鳳撅着嘴,還是自家妹妹更好。
喬金靈和劉甜甜有一面之緣,也不怎麼喜歡她,不是公主命,卻傲嬌得像個公主,有張明漪這樣奶奶慣着也難怪。
“靈靈,應該怎麼辦呀?二姑姑看起來好可憐。”
“金鳳姐姐,你和二姑姑呆的時間最長,不如你去勸勸她吧。”
喬金靈這樣說,其實也不指望喬金鳳能勸出什麼效果,隻不過想把她支開,自己有别的事情要做。
喬金鳳也聽話,徑直走進後屋。
喬金靈拿出給姐姐的鉛筆和本子,刷刷幾下,寫下了一大段文字。那個食客從頭到尾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妥妥的一個吃貨。
她把本子夾到喬向秀的賬本裡。這樣才能保證被二姑姑看到。其實她根本就不想鼓勵二姑姑再去找劉方舟,有這樣的婆婆在,若是男人沒有足夠的骨氣擔當,那麼這個女人的日子多半是不好過的。
愛情抵不過生活的瑣碎,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本身就不夠牢靠,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盛氣淩人的婆婆。
她想勸喬向秀該放手時且放手。這樣的家庭無法治愈她的身心,無非是再次走進婚姻的泥淖,好不容易走出來的,怎能這麼輕易再掉進去。
喬向秀和喬金鳳一起走了出來,她的兩個眼紅腫得跟核桃似的,馬上就到飯點了,還有很多事情得忙活,這個堅強的女人,并沒有讓自己太久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
“走了啊!喬老闆!錢放桌子上了!”
男人終于吃完,大跨步走出店。
“你慢走啊,陳大哥。”
喬向秀嘴裡招呼着,手腳麻利收拾桌上的碗筷。
“哎呀,還說讓靈靈吃面呢,放這麼久估計都坨了,我再去做一碗。”
喬向秀強作歡笑。一碗面放久了,被人挑過了,都不再是原來那碗最新鮮的面,更何況人呢。
“不用了,二姑姑,我就吃這碗很好。剛才靈靈還覺得有些燙,現在吃啊,剛剛好。”
喬金靈看出喬向秀的心思,故意拿着筷子大口吃面,不過實話實說,這面确實做的不錯。
湯頭醇厚,面條勁道,潔白的面條挂上濃厚的湯汁,色澤鮮明,聞着噴香,整體口感偏鹹,呲溜溜吃上一碗,身體都變得暖和起來。
她給喬向秀寫的是舒婷的一首小詩《緻橡樹》,最早發表在79年的《詩刊》,也是喬金靈特别喜歡的一首詩。
30年後,人們談流量、直播、網紅、掙錢,可現在人們把詩歌當做最美好的存在,不能說的話、不敢說的話、想說的話,都能從詩歌中找到,禁锢已久的思想,第一次發現有詩歌這種美好的語言。
“你有你的銅枝鐵幹,像刀,像劍,
也像戟;我有我紅碩的花朵,像沉重的歎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霭、流岚、虹霓……”
詩中的困苦與共,休戚相關,承擔相愛,并肩站在一起的感情令喬金靈着迷,所以即使前世已經36歲,她也不願意有一絲的将就。
現在她把這首詩抄錄給喬向秀,希望她能明白,最好的愛情不會令人自卑,和對的人待在一起,身心都是舒暢自在的。
等喬向前拉着炭回來時,三個人都心照不宣什麼都沒有說。看着爸爸樂呵呵沒心沒肺的樣子,她有點羨慕爸爸媽媽的愛情,雖然不轟轟烈烈,但細水長流,互相尊重。
所以之前爸爸去世後,她長大也勸過媽媽再找人一起過,可媽媽一直不松口,可能她明白再也找不到像爸爸這樣好的男人了吧。
一路上,喬金靈都沉默不語。喬向前還以為閨女在生氣不帶她去供炭所。
到了家,喬向前扒了兩口飯就開始打煤球。喬金靈蹲在一邊,看爸爸媽媽勞作。
這可是件體力活,得把炭粉和紅土按1:1的比例混合,等充分混合以後,從中間挖個洞,倒上水,跟和面似的,變成粘糊糊的炭泥。
一定要混合透了,不然打出來的煤球燃燒速度不行。炭泥變粘糊以後,粘性太大,得用鐵鍁反複攪拌,極其消耗力氣。
等這一工作完成以後,剩下的就好多了。拿出打煤球的模子,類似于打氣筒,一端是圓柱形的模具,先在水盆裡沾點水,再從另外一個盆子裡沾上木屑,使勁紮進炭泥裡,等壓瓷實了,再把裡面成型的煤球推出來。
就這樣,一塊又一塊,按照順序排好,陽光暴曬,把煤球徹底曬幹,就可以搬到竈間摞起來,等冬天慢慢用了。
喬向前多做了一些,還要給楊桂香送去,她最不待見的孩子,如今是照顧她最多的。
等忙完這一切,天早就已經黑透。
喬向前和孫慧芳都累得夠嗆,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動彈。
“我分兩天弄就行了,你還非要幫忙?對了,有東西給你。”
喬向前嘴上嗔怪,心疼媳婦兒。
“什麼東西現在才想起來?”
喬向前掏出一個大包袱,遞給孫慧芳。
“今天我去找季大嫂拿的,你不是一直說想要雙羊牌毛線嗎?我提了一句,季大嫂就給了我這些。”
孫慧芳打開包袱,裡面是各色的毛線:“你怎麼又拿别人東西?人情債最難還了。”
孫慧芳說得沒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能平白無故欠别人人情。
“你看看你這人,我有那麼沒數嗎?當然給錢了,她不收錢,我都不要。季大嫂說了,她有親戚在那個毛線廠,你要是想要,她就替你買。”
喬向前早猜到媳婦兒會這麼說,他也不是那種愛占便宜的人。哪怕錢掙得少一點,路走得慢一點,每一步都得走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