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語詢問道，“那為何身份又換了回來？”

　　 “哎……原以為夫君與我同心同德，守着衡兒，今後日子也就這麼過了，沒想到年初的時候，夫君忽然領着一個抱着襁褓的女子站在我面前。”

　　 “他說、他說，這是他的兒子，要接回府上。”

　　 身旁的周澤元聽着不由得皺了皺眉，不屑得說，“多大年紀了，還能生，身體真好……”

　　 “不可無禮。”

　　 葉知語連忙瞪眼過去，吓得他連忙閉嘴。

　　 孫夫人倒是沒什麼在意得，垂着眸子慢慢說，“夫君說是他的孩子，那就是他的孩子，我嫁到孫家多年，沒有生出男丁，本就有愧，便也願意接納他們母子。”

　　 “本來一切都好好得，衡兒雖不說立馬恢複女兒身，但是已經極少抛頭露面，女子終究還是要嫁人的。”

　　 “可是後來，軍隊打過來之後，夫君二話不說，帶着家中所有得财産，隻帶姨娘和兒子走，衡兒氣不過，當街攔着馬車不讓走，夫君氣急了，踢了她一腳，順便當衆說出了家中藏了十幾年的秘密，這不，全程的百姓都知曉了。”

　　 葉知語聽着，心裡一陣窩火。

　　 “所以，她的傷是她父親動手的？”

　　 孫夫人内疚的低眉點頭，“是，夫君說車馬有限，不願意帶着衡兒，那我自然也是不會走的，衡兒對父親從來沒有期待，所以并不傷心。”

　　 “隻是，家中多半财産，半數都是衡兒掙來的，他卻要全部留給他兒子……”

　　 說到這裡，葉知語也明白了大概。

　　 嘴角帶笑，“走了又如何，很快還不是要回來。”

　　 孫夫人滿臉哀愁，“怎會再回來，夷陵城有權有勢的早已跟着陽帝逃往北邊，蓄勢待發，城中留下的不過老弱病殘，亡國奴而已，他們不會回來了……”

　　 葉知語還準備說上兩句，對面的林澈忽然指着後面，“師父，她好像醒了。”

　　 等到她回頭一看，孫昱衡緊閉着雙眼，手指卻微微動了動。

　　 麻藥已經散去，接下來，隻要用湯藥調理着身子，很快就能康複。

　　 “衡兒，你醒啦……”

　　 孫夫人着急忙慌的來到床邊，拉着她的手，“衡兒，你可有哪裡不舒服？”

　　 孫昱衡聽到了母親的聲音，拼命的睜開眼，嘴唇微動，“真好，沒死成……”

　　 “衡兒，你看看，是誰救了你。”

　　 說着，身子往一旁讓了一讓，林知語出現在她眼前。

　　 “林小姐？真的是你嗎？”

　　 她有些激動，掙紮着想要起身。

　　 葉知語趕忙上前按住她，“剛剛我為你開腹放皿，現在身子正虛弱，好好躺着，恐怕得躺好些天呢。”

　　 “若是不習慣，可以讓人将你擡着回府，一會兒我給你寫個藥方，養半個月就能自由走動了。”

　　 說到底，孫昱衡與她關系并不親厚，隻能算是萍水相逢。

　　 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事，孫夫人直接開口問，“那衡兒多久能長途跋涉？”

　　 葉知語一臉不可思議的詢問，“你們長途要去哪裡？”

　　 在幾人灼熱的目光注視下，孫夫人有些眼巴巴的開口，“夷陵混亂，我還是想帶着衡兒去找夫君，一家人還是要在一起的。”

　　 這下還沒等葉知語說話，躺在床上的孫昱衡忽然情緒激動起來。

　　 “母親，你糊塗啊，那人都不要我們了，何必上趕着去自讨沒趣？”

　　 “衡兒，那是你父親。”

　　 孫夫人滿臉的痛心疾首，“北逃情況緊急，家中馬車坐不下也是情有可原，你父親不是故意的……”

　　 聲音越說越小，葉知語心中恥笑。

　　 她不知道這樣一個柔弱無知的婦人，是如何教出孫昱衡這樣不輸男子的女兒。

　　 葉知語垂眸低聲問道，“孫夫人，你們家族産業都在夷陵，難道沒有想過，離開了這裡，今後怎麼辦嗎？”

　　 “能怎麼辦，有權有勢的都跑了，你們大晟的軍隊駐紮，雖然沒有傷害百姓，難保什麼時候會有别的動作。”

　　 “我一輩子困于高牆之中，離了夫君，我連怎麼活着都不知道。”

　　 說完，拿着帕子抹了抹淚。

　　 “你知道我是誰嗎？”

　　 葉知語冷不丁的開口。

　　 孫昱衡和孫夫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林小姐，您不是大晟送過來招安的大夫嗎？目的為了安撫人心，早日歸順大晟？”

　　 周澤元沒忍住笑了一聲，但是很快被葉知語的眼神吓退。

　　 “我是大夫，不過我還有一個身份，帶兵破城的人，是我大舅，鎮國将軍。”

　　 話音剛落，孫夫人臉色煞白，顫顫巍巍的站起身。

　　 她一個深閨婦人，哪裡認識，但是直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

　　 “林小姐，我母親不是那個意思。”孫昱衡不顧傷勢，要起身求情，卻被葉知語攔住了。

　　 “我沒有怪你們，陽帝昏庸，聽信讒言，導緻北荒民不聊生餓殍遍野，這些你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多次挑釁我國雁門關，已是侵犯領土了，我軍反擊并未有錯。”

　　 她本無需解釋這麼多，但是孫家母女如今既然接受了她的幫助，就不僅僅是個人了，而是代表了整個夷陵城的百姓。

　　 “我軍入境，對于百姓，以禮待之，不傷一分一毫，但是許多人趁亂逃跑，搶劫，造成百姓受傷。”

　　 “所以我代表大晟，再此免費義診，并不是要你們乖乖歸順。”

　　 随後話鋒忽然嚴厲起來，“畢竟，如今這情況，歸順與否，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過不了多久，北荒就徹底沒了。”

　　 說完，擡眼看了看孫昱衡，“你覺得呢？你走南闖北，應該知道大晟如今的光景，去年寒災，幾乎沒有餓死人，反觀你們這邊，你心裡還不明白嗎？”

　　 “百姓不用在乎當政者是誰，換了皇帝，你們依舊過你們的日子，說不定還會更好，難道百姓不想吃飽飯嗎？”

　　 一番話說完，孫夫人已經目瞪口呆。

　　 什麼意思，還能對亡國百姓這麼好嗎？她有些不敢信。

　　 “那敢問，若是大晟軍隊占領了北荒，你們的高産水稻，也可以引進到我們這邊嗎？”

　　 孫昱衡帶着滿臉的期待，輕輕的開口。

　　 “自然，日後都是大晟的子民，當然不會厚此薄彼，你好好養傷，其他的不用管，也不用想着逃，好好的在夷陵城活下去。”

　　 “我相信，你的能力，一定能帶着你母親好好的過日子的。”

　　 葉知語話說到這裡，已經仁至義盡，剩下的怎麼選，完全靠她們自己了。

　　 隻見孫昱衡忽然眼中像是找到了光，“林小姐，我們不走了，就留在這裡，等着玄帝帶我們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