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一下。

　　 眼皮幾乎睜不開。

　　 ——眼淚被凍住了。

　　 季星燃用力睜開眼，隻覺得扯得眼皮疼。

　　 但是下一瞬，她再也顧不上臉上、耳朵，跟眼睛的疼痛了。

　　 因為，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季昌明大吼着讓他們躲了。

　　 原來寒cháo會猛烈到這種程度！

　　 甚至能夠看清楚寒cháo的到來。

　　 季星燃看到，從季昌明他們奔來的方向開始——

　　 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了白霜。

　　 白霜攀上草木，亂石，甚至還有他們放在地上的東西。

　　 季星燃幾乎能聽到風裡挾裹着的雪籽冰粒碰撞的聲音。

　　 她想開口說話，才發現自己的嘴唇居然粘連上了！

　　 還沒反應過來，嘴唇就裂開了口子。

　　 流出的皿液以驚人的速度再次被凍起來。

　　 季昌明裹着被子，把沈慧心和季星燃按在自己兇口，将她們的頭埋進被子。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陣寒cháo終于過去了。

　　 卻又沒完全過去。

　　 季星燃的腦袋從草席棉被裡鑽出來，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即便夜晚漆黑一片，但季星燃依然能看到目力所及範圍之内，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沾染了一層白色的冰霜。

　　 人們三五成團，抱團的人都将頭抵在一起，面朝裡，渾身顫抖。

　　 但大家的頭發上，衣服上，都帶着一股季星燃描述不上來，但卻能清晰看到的寒氣。

　　 原來寒cháo是有顔色的。

　　 它就是這樣給天地之間萬物都染上一層看似美好，實則奪命的朦胧白色。

　　 季星燃的一顆心往下沉。

　　 好半天，才終于有人能夠張嘴說話。

　　 不用說，都吃了一嘴皿。

　　 官兵們慌忙去查看馬匹。

　　 五輛馬車，總共套了十匹馬。

　　 有兩匹跑了，另外有一匹不知道是不是被寒cháo刺激的，卧倒在地，此時雙蹄已經被凍上了，正在悲慘嘶鳴。

　　 而一旁，一個男人慘烈哭嚎：“婉兒，婉兒——利兒——”

　　 季星燃裹着被子不敢動彈，隻把頭扭過去。

　　 就看到了那樣慘烈的一幕——

　　 那個男人蹲在地上，抱着一具僵硬的屍體。

　　 不，是兩具。

　　 那個婦人懷裡還抱着一個孩子。

　　 季星燃聽到有人在說話。

　　 寒cháo來臨之前，那個孩子想要小解，他娘親怕在火圈中小解惹人嫌棄，就帶着他稍微離開了火圈一點。

　　 不過十幾米的距離。

　　 但在寒cháo來臨的一瞬間，母親和孩子來不及返回，就這樣被凍在了火圈外面。

　　 季星燃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火堆，立刻蹿起來。

　　 “快快快！火堆要滅了！”

　　 大家才剛從那股從未見過的可怕寒cháo中驚醒，隻顧着看身邊的人誰還活着，誰又死了。

　　 都沒發覺火堆已經小得可憐了。

　　 這種天氣！要是沒了火堆，人根本就活不了了！

　　 大家慌忙要給火堆加柴火。

　　 季星燃大吼一聲：“先别碰木柴！”

　　 然而，還是有人來不及縮回手，穩穩地抓在了木柴上面——手心溫熱的皮膚迅速跟布滿細小冰淩的木柴粘連在了一起。

　　 季星燃腦子裡一瞬間冒出一個想法。

　　 這個人肯定是南方的。

　　 沒有舔過冬天的鐵欄杆。

　　 季昌明凝神看向季星燃：“燃燃，你跟我一起下去。”

　　 季星燃一愣，旋即明白了季昌明的想法，點頭道：“好。”

　　 父女二人将草席棉被留給了沈慧心，鼓起勇氣跳下了墊着厚厚草席的石頭。

　　 季昌明直接去找官兵，清點還有多少人活着。

　　 季星燃則是跟包嬸等人一起，把沈慧心身邊的火堆都給生起來，然後留下兩個人跟着沈慧心燒水煮湯。

　　 自己則帶着餘嬸等三人，趕緊去救助那些受困于寒cháo的人。

　　 讓那個手掌跟柴火相連的人小心用溫熱水淋化粘連的地方。

　　 幫助那個雙腳凍在冰涼的石頭上的人脫困。

　　 給那對互相攙扶的老人兩條草席。

　　 ……

　　 季星燃的嘴唇gān裂着，臉和耳朵也凍得生疼。

　　 四肢被冷風一chuī，就跟無數根針紮過來一樣。

　　 這場寒cháo太可怕了。

　　 qiáng度之猛烈，速度之迅速，都讓人來不及反應。

　　 昨天晚上睡覺前還有十幾度呢。

　　 想着晚上再怎麼冷，總有人值夜巡邏，不會叫人凍死的。

　　 根本就沒有人防備會來這麼一場百年未曾一遇的寒cháo。

　　 氣溫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内降到零度，甚至更低。

　　 足以将途經的範圍都凍上，無論活人還是死物，無一逃脫。

　　 季星燃也深深地感到後怕。

　　 如果她沒有堅持每天晚上零點一定要醒來看一下日曆和天氣。

　　 如果她沒有反應過來系統的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