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營地後,秦绾首先用飛鴿傳書回京城送信,讓孟寒來會合,然後開始着手清理另外三個石窟。
既然事先知道了要對付的是什麼,就不會再傻乎乎地沖進去直接殺了,秦绾把身上的毒粉都翻了出來,再準備了不少火把火油用來燒蜘蛛網。
蛛網本就易燃,開門後潑油點火再關門,過個大半天的,裡面的蜘蛛全燒成焦炭了,倒是裡面那股難聞的味道估計幾年都消散不了了。蠍子比較麻煩一點,燒不幹淨,隻能用毒配合,不過有了準備,至少比蜈蚣簡單。秦绾就像個人體探測器一樣,負責把躲藏在角落縫隙裡的毒蠍子驅趕出來。
就這兩個石窟就耗費了八天的時間,大部分其實是花在趕路上了。
“所以,最後那個是壁虎,還是蟾蜍?”喻明秋問道。
“壁虎的可能性大一些。”秦绾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
他們的營地依舊設在蜈蚣那個入口處沒變,這地方合适,距離最近的小鎮快馬來回不過一個時辰,也方便補充物資。
“這次從外面繞路上單程就要兩天,我們從裡面走。”唐少陵走過來。
“順便看看聖火教那些人餓死了沒。”秦绾道。
“那個女人,會不會就是雷長生說的那個‘小姐’?”喻明秋忽然道。
“抓來問問就知道了。”秦绾一聳肩。
“說起來,還有個俘虜一直沒審呢。”喻明秋道。
“這老頭嘴硬得很,還是一刀咔嚓了算了。”唐少陵道。
秦绾白了他一眼。要殺早就殺了,還不是因為他們一直想不起來這老頭兒像誰,心裡總有個結在,所以才一直留着麼。
不過說來也奇怪,除了他們倆,其他人并沒有這種眼熟的感覺。
“紫曦。”洛辰和司碧寒晃悠悠地走過來。
“怎麼?”秦绾一擡頭。
“九連環帶來了吧?”司碧寒問道。
“在慕容那裡。”秦绾點了點頭。她拿着那玩意兒也實在沒用,還不如讓慕容流雪拿着研究呢。
慕容流雪聞言,從行李中取了個小包過來。
看着木盒裡那柄墨玉如意,洛辰撓了撓頭,一臉疑惑地看着司碧寒道:“一個圈都沒有,為什麼要叫九連環?”
“誰知道。”司碧寒一攤手,一臉的無奈,“在京城的時候我也看過,沒什麼特别的。”
“我瞧瞧。”洛辰很有興緻地把墨玉如意從凹槽裡摳了出來,對着陽光看了幾眼,更奇怪了,“假的?”
“是仿玉。”慕容流雪道。
“古怪。”洛辰嘀咕着,屈起一根手指輕輕敲了敲如意。
“要說奇怪的還是這個盒子。”司碧寒說着,方盒在她手裡再次變成一塊連接縫都看不出來的木闆。
“是奇怪。”洛辰盯着盒子道,“變形先不說,你們匠宗手巧一點的估計都能搗鼓出來,但這一個變形之後連木紋都是連貫的,看不出一點兒拼合的痕迹,真是巧奪天工。”
“若是随随便便就能研究出來的話,碧玉妝就沒有價值了。”秦绾道。
“可若是沒有機關圖,進入寶藏是不是太危險了。”司碧寒擔憂道。
“破陣之後再看情況。”秦绾想了想道,“不是說皿胭脂是寶藏的鑰匙嗎?那說明破陣之後也不會立刻打開寶藏的。”
“那兩把銅簪呢?”簡一問道。
“帶了。”秦绾笑眯眯地指指自己的腦袋。
一直在地道裡穿行,她的打扮都是越簡單越好,兩支銅簪被直接插在了頭發上毫不起眼,不是她說,連簡一都沒注意到。
“五處陣口,兩把鑰匙,多半這五處陣口隻有一道門是真的。”簡一嘀咕着,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阮飛星盤膝坐在地上,拿着石子樹枝擺着什麼,一副思考的模樣。
“吃飯了!一會兒就要出發了。”沈醉疏遠遠地喊了一句。
“走吧。”秦绾起身,伸了個懶腰。
衆人都向火堆走了過去,唯有洛辰像是還在沉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
“想什麼呢,走了。”司碧寒一手托着那塊木闆,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啊!”洛辰仿佛吓了一跳,手一松,那柄墨玉如意就從他手裡滑落。
“小心!”司碧寒一急,順手就用那塊木闆去接。
“啪~”墨玉如意掉在闆上,滾了兩圈,險險地在邊緣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司碧寒這才松了口氣,然而,沒等她收回手,隻聽“咔嚓”一聲輕響,墨玉如意上出現了一條冰裂紋,漸漸延伸開來,最後幹脆地斷成了兩截。
“……”營地裡一片死寂。
“洛、辰!”司碧寒黑着臉,咬牙切齒。
“我不是故意的!”洛辰舉起雙手,“要不是你吓我,我也不會松手啊。”
“那是怪我喽?”司碧寒怒視道。
“不是不是,我……啊!”洛辰說着,忽的指着那木闆一聲大叫。
“又怎麼了!”司碧寒吼道。
“先别吵。”秦绾苦笑着過來勸架。
雖然九連環碎了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但一個還不知道有沒有用的死物肯定沒有洛辰和司碧寒重要。
“我真不是故意的。”洛辰幹笑。
“先不說這個,你喊什麼?”秦绾道。
“哦。”被她一提醒,洛辰回過神來,拿起那兩截如意道,“是有點發現,反正碎也碎了,不如讓我死馬當活馬醫吧?”
秦绾愣了愣,點點頭。
洛辰讓司碧寒繼續托着木闆,又回頭道:“姓唐的小子,過來。”
“幹嘛?”唐少陵莫名其妙。
“把這玩意兒捏成粉末,越細越好。”洛辰把如意塞給他,連斷口處掉下來的一些小碎塊都撿了起來。
唐少陵疑惑地看了秦绾一眼。
畢竟這玩意兒現在還能找個工匠修補一下,說不定還能粘回去,不過捏成粉……這個就真的廢掉了啊。
“捏吧。”秦绾無奈道。
雖然她也不知道洛辰搞什麼名堂,不過她相信洛辰不會用這種事開玩笑,那就……相信到底吧。
唐少陵一挑眉,内勁催動,墨玉如意連帶那些碎屑都化成了比面粉還細的碎沫,從指間流下。
洛辰幹脆挽了挽衣袖,從司碧寒手裡接過木闆,讓粉末灌進原本放置如意的凹槽裡。
“這有什麼意義?”秦绾一頭霧水。
洛辰“噓”了一聲,小聲道:“看着。”
凹槽不深,被粉末填滿了之後,剩下的粉末就往邊上流散開來。
“黑得粉末就算了,裡面混着的一點兒白色的是什麼?雜質嗎?”秦绾納悶。
“這本來就是仿玉,又不是天然的,哪會有雜質。”司碧寒道。
“嗯嗯,開始了。”洛辰聚精會神地盯着木闆上看。
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除了看守俘虜的黑鷹和駱三之外,其他人都圍了過來。
唐少陵掌心的粉末已經灑完了,可木闆上卻剛剛開始。
隻見那些黑中帶白的粉末居然像是有靈性一樣,在木闆上漸漸移動起來,盡管速度很慢。
“老鬼,你端穩了沒有?”簡一下意識地問道。
“看清楚,不是向着一邊流動的。”洛辰提醒。
随着時間的過去,木闆上的圖樣越來越清晰,黑白粉末分離,竟然出現了一條條線條,連凹槽中的粉末也在慢慢地往外移動。
“這是什麼機關?”衆人目瞪口呆。
司碧寒捏起一小撮黑色的粉末,在指尖碾了碾,疑惑道,“這個難道是……鐵粉?”
直到等了小半個時辰,那些粉末才完全不再移動了,隻是看起來有些混亂和怪異。
洛辰小心翼翼地木闆面朝下翻了個身,就見紛紛揚揚落下來不少粉末,再翻回來時,闆上已經變成了一幅清晰的地圖!
“是了,這闆應該有夾層,裡面事先用磁石鋪好了這幅圖。”慕容流雪恍然道,“墨玉如意裡是鐵粉,打碎之前,因為重量的原因,磁石造不成影響,但碾碎之後,輕飄飄地粉末自然會被下層的磁石吸引而把地圖呈現出來。剛才抖落的那些應該是如意最外層的琉璃殼。”
“真是精妙絕倫的設計。”秦绾贊歎了一句,又好奇道,“你怎麼發現的?”
“嗯……”洛辰沉吟道,“我就是覺得這柄如意拿起來的手感不太對,好像比實際重量稍稍重一點點,你知道我每天拿着龜甲,一點點細微的變化也是有感覺的。如果不是東西的重量會變,那就是下面有東西卡住了。”
秦绾恍然,那凹槽打磨得平整圓滑,連根木刺都沒有,肯定不會是卡住的,那能考慮的就是吸力,不過這也是洛辰腦子轉得夠快。
“嘛,我也不是能确定,不過反正碎都碎了,試試看呗。”洛辰無奈道。
“瞎貓碰見了死耗子。”司碧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運氣也是實力好吧。”洛辰得意。
秦绾已經拿出紙和炭筆,抓緊時間把圖描下來了。
“為什麼隻有這一條線是白色的?”簡一奇道,“磁石還懂得分顔色的嗎?”
“黑色的是黑鐵,銀色的是白鐵吧?也許煉制的時候這些白鐵比黑鐵重一些。”慕容流雪不太确定地道,“白線下面的磁石估計做過手腳,具體需要拆開來研究看看。”
“這不是鐵粉,是陰陽石。”秦绾開口道。
“陰陽石?你的扇子那種材料?”慕容流雪驚訝道。
“不錯,所以,這木闆下面鋪的應該也是陰陽石,隻不過和上面是完全相反的,全是陽石,隻有一條陰石,用的是陰陽相吸的原理。”秦绾解釋道。
陰陽石太過稀罕,除了墨臨淵給她打造的那把陰陽扇,世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實物了,也難怪慕容流雪和司碧寒都會認錯。
“總而言之,這條白線代表的就是寶藏機關裡的生路是吧?”簡一道。
“應該是。”秦绾描完地圖,又取出一盒胭脂,用樹枝沾了胭脂,在上面沿着那條白線描了一遍。
“老鬼,你可立功了啊!”簡一重重地拍了拍洛辰的肩膀。
“那是。”洛辰笑眯眯地湊到秦绾身邊,“你看,帶我來是正确的選擇吧?有沒有多愛我一點?”
“從來沒愛過好麼。”秦绾一臉嫌棄地撥開他的腦袋,仔細對照了地圖的正确性嘔,拿出一個小袋子,仔細将木闆上得陰陽石粉末裝了進去,木闆恢複成盒子的模樣。
“說起來,九連環被破了,之後怎麼坑夏澤蒼?”喻明秋忽然道。
秦绾很無辜地去看慕容流雪。
“沒關系,可以仿一個。”慕容流雪想了想道,“下面的闆制作太精巧了,等回京城後再試試能不能拆開,我們給他換一副地圖。”
“都學壞了。”司碧寒搖頭。
“其實……不用換。”簡一猶豫了一下道。
“怎麼?”秦绾驚異道。
“之前跟你說過,我年輕那會兒差點喪命在柳輕風的墓裡。”簡一緩緩地道,“雖然并沒有深入,但就我走過的一些路,和這幅地圖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寶藏和柳輕風墓是一樣的構造?”秦绾震驚,卻又覺得有幾分那麼理所應當,“于是,前朝寶藏,果然是柳輕風設計修建的。”
也是,除了柳輕風,還有第二個那般驚豔的人物嗎?
秦绾摸了摸下巴,一模一樣的寶藏和柳輕風墓,這就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柳輕風這麼做到底是因為懶得再設計一個陵墓的機關,還是根本就是故意的?如果是後者,那可真是有意思了。
“你又有什麼壞主意?”喻明秋問道。
“回去之後,把這些陰陽石粉封回去再做一把墨玉如意,夏澤蒼他們就看了一眼而已,應該分不出來。”秦绾笑吟吟地道,“然後,把那條白線,前面半截不動,後面半截……和另一條岔路換一換。”
“……”衆人聽得一頭冷汗。
毒!太狠毒了!
“你想用柳輕風墓來坑夏澤蒼?”唐少陵開口道。
“這主意不是我想的,而是當年柳輕風留下來的。”秦绾歎了口氣,有些怅然道,“你看,盤龍山的地形剛好暗合春山圖,柳輕風墓地就在那裡,裡面的機關居然和寶藏機關圖是同一張——可惜我輩晚生了千年,不然真想一睹那位末代國師的風采啊。”
“所以,柳輕風當初以自己的陵墓為誘餌,設置了一真一假的寶藏,是給後世複國的子孫布了一個獨吞寶藏又能坑死對手的局?”喻明秋道。
“那座墓裡到底有沒有柳輕風的屍骨還不好說呢,也許就是一個單純的陷阱,隻不過冠上了柳輕風墓這個名頭後,這個陷阱顯得更像真的罷了。”秦绾道。
“反正現在是便宜了我們了。”喻明秋道。
“隻是有點不甘心啊。”秦绾悠然道,“千年歲月,滄海桑田,可柳輕風一個局,至今都能改變整個大陸的局勢。”
“那又如何,他還不是連骨頭都已經化成灰了。”唐少陵不以為然道。
“這麼說也是。”秦绾伸了個懶腰,轉過了話題,“總之,趕緊吃飯,今天的任務是清理幹淨最後一窟的壁虎。”
“吃飯前能不能别提這個。”喻明秋黑着臉道。
“我覺得,你真的需要以毒攻毒。”秦绾皺了皺眉,拉着他轉了個方向,指着前面道,“看着這個吃,下飯!”
“别以為我不敢揍你啊!”喻明秋暴躁。
秦绾指的是一片正在晾曬的……蜈蚣和蠍子。
唐少陵說是要給蘇青崖帶伴手禮,可那些屍體帶回京城早就臭了!所以,秦绾也沒辦法,帶都帶出來了,她隻能喊了兩個暗衛過來,按照制藥的方式,将這些屍體給曬幹了再說。
陽光下,這一串串、一排排滿是腳的東西……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