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務殿

　　宣德帝擡起疲憊的眼眸，一口氣松懈下來，整個人癱坐在龍椅上，剛剛那股威懾都是硬撐的。

　　楚葉晨眼中閃過一抹擔憂，“皇上保重龍體！”

　　宣德帝自嘲笑了聲，自從孝貞皇後自缢後，楚葉晨便沒叫過他父皇，也沒心思計較。

　　“暫時死不了，那個花鹫的審問結果如何了？”

　　楚葉晨下意識看了楊巧月，見她沒反應，若是将這些罪責悉數上報，恐怕宣德帝垂危的怒火會全部發洩在花鹫身上，處死她，不利于他們用花鹫拖着楚葉風的計劃。便回道：“還沒有，現在将她獨自關在夜錦衛的大牢，請皇上放心，臣一定會盡快協同審問。”

　　宣德帝淡雖然眼底閃過一絲不滿，卻也沒多責備，看向木恩恩：“木大夫，朕身體狀況如何？你現在可以直說！”

　　“若是不操心勞累，耗費精神的話……。”木恩恩餘光見楊巧月微微點頭，讓她直說，便沒再遲疑，“兩年！”

　　宣德帝反應比他們想的要平靜，反而問道：“若就目前的情況這樣下去呢？多長時間！”

　　“半年！”木恩恩說出了和殿外太醫院使一樣的判斷。

　　宣德帝舒了口氣，其實他早就私底下讓太醫診過，當時得到半年的答複，他還将那位太醫賜死。

　　今日才讓院使和木恩恩同時診斷，還是一樣的結果，隻是後者多給了他一個選擇。

　　他的反應讓楊巧月有些意外，還以為會有更激烈的反應，顯然對這個結果早就心裡有數。

　　宣德帝的精神狀态更差了，緩緩說道：“葉晨，今日起，你來負責朝内事務，不重要的事皆由你決斷，實在決斷不了再讓朕裁斷。”

　　楚葉晨面色一震，這不就是相當于讓他監國了，急忙跪下想要拒絕。

　　還沒來得及開口，宣德帝便咳嗽幾聲打斷他：“朕已經決定，之前是老四處理，現在交給你試試，不必有心裡壓力，朕還沒死！”

　　楚葉晨見宣德帝臉色蒼白，不停咳嗽，不好再拒絕，隻得應下。

　　楊巧月暗自思忖，她原本想的就是要讓楚葉風見不到宣德帝漏出馬腳，看他如何勾連外敵動手，這樣反而間接幫他們完成了計劃。

　　宣德帝見事情已經定下，便揮揮手讓幾人退下。

　　楊巧月三人離開皇宮。

　　出了宮門，楚葉晨才疑惑開口問道：“小月，方才在殿内你示意我應下此事是為何？”

　　楊巧月見到解釋了下，這正好看看楚葉風如何反應，若他真的勾連外敵，一定會有動作。

　　楚葉晨細細一想，确實如此，這和他們的計劃不謀而合：“是我想岔了，還以為你想……。”

　　“你還以為我想入宮不成，深宮高牆，我不會改變自己，宮牆也不會改變它，還是各自相安的好。”

　　楊巧月從未想過後半生要在高牆之内生活，見楚葉晨神情複雜，沒再說這事。這本就是個矛盾。要是大皇子不接受回來，大楚又不能交給四皇子，那就隻能楚葉晨為了天下接受那把龍椅，卻不得不放棄最珍貴的東西。所得所失本就是矛盾體。

　　她轉口說道，“好了，接下來你有的忙了，小顔和楚大哥那邊你不用擔心，交給我吧。”

　　“好！”楚葉晨應道。

　　木恩恩在一旁見他們倆旁若無人地聊着，忍不住輕咳一聲打斷他們。

　　兩人這才注意到木恩恩還在，不禁面露尴尬，還好沒說什麼出格的話。

　　“木姑娘，辛苦你了！三哥的事，本王會盡快找皇上處理的。”楚葉晨拱手感謝道。

　　“不礙事，也不差這段時間，此事王爺不必強求。”木恩恩趕緊回禮，王爺的禮數哪是她受得起的。

　　楊巧月也說道：“三嫂子說得對，王爺眼下先顧好朝廷的事，若是一監國就推了皇上的對楊家之前的處罰會讓有心人利用的。”

　　楚葉晨知道她們都是為自己好，微微點頭，卻将此事記在心裡，有機會便要解決。

　　這日，宣德帝直接對外宣布，今日起，朝事由二皇子楚葉晨負責監國，他身體抱恙不再臨朝。

　　消息一出，京師府一片嘩然，頓時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楚葉風從院使口中聽到半年這個消息就已經坐立不安，如今再聽到這個消息，在他看來，很顯然宣德帝要立楚葉晨為儲君，隻欠一道立儲的诏書，半年後，楚葉晨就是皇上！

　　他立即讓站在他一派的朝臣一起要求面見皇上，反對由楚葉晨監理國事。

　　可惜宣德帝發出诏令之後就不見了，哪個大臣都不見，楚葉風又去找了司禮監王公公，對方也見不到皇上。如今朝内事務已經由楚葉晨接手。

　　所有明眼人都知道，暴風雨來臨前的甯靜，如今儲君未立，四皇子監理過國事，如今二皇子又監理國事，誰也不知宣德帝如何想的。

　　一連幾日大臣們都在宮門要見宣德帝，他不厭其煩，索性離開皇宮，和高公公還有貼身護衛私下去了禦雪南莊。

　　禦雪南莊風景怡人，能很好的舒緩情緒，這裡有幾株宣德帝特别喜歡的菊樹，自從賜給楊巧月之後就沒來看過，忽然便想起這幾株菊花來，便誰也沒通知就來了。

　　宣德帝忽然到來，阿梅直接把他攔下，高公公見主子被攔下趕忙上前溝通。

　　“這位姑娘，你們楊大姑娘和我家老爺子很熟，有任何問題我們負責，就是去後山看幾株菊花。”高公公尖尖的聲音低聲道。

　　阿梅正顔厲色：“不行！大姑娘吩咐，後山誰也不能去！”

　　前山幾人和阿梅僵持，魏先帶着巡邏隊趕來，“怎麼回事！”

　　“他們非要到後山去看什麼竹子，大姑娘吩咐外人不能到後山。”阿梅說道。

　　魏先高大的身子陰沉着臉，正要發狠，高公公立即喊道：“魏護衛，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魏先聽這别扭的聲音，望過去，一臉驚色：“是你們？高公……。”

　　高公公立馬打斷他的話，笑道：“是我們，老爺子想到後山去看看幾株挂念的金菊，可否和這位掌櫃說說？即便你們大姑娘在也不會阻攔。”

　　魏先很早就在禦雪皇莊做事，在這裡還屬于皇家時，皇上每逢春季都會過來休閑幾日，所以認識高公公，知道他們是皇上一行。

　　他回了一禮之後，拉着阿梅到旁邊低聲道：“梅大掌櫃，此事雖然大姑娘有過交代，但這其中一人是不同的，這處莊子在大姑娘之前便是他的。”

　　阿梅一驚，自然知道是皇上賞賜給自家大姑娘的，她聽出魏先意思，“他們是……？”

　　魏先點點頭，陷入為難：“此事該如何處理？”

　　阿梅回到高公公面前，打量着對方：“奴婢需要彙報大姑娘，隻有大姑娘同意你們才能到後山去！”

　　見她一根筋，如此護主，宣德帝并未生氣，攔下高公公：“好了，便依她所言，那我們幾個老人到半山涼亭等候總可以吧，也不入後山！”

　　阿梅想了想，隻得點點頭：“好！但是不能亂跑，不然奴婢會把老爺們趕下山！”

　　宣德帝難得笑着點點頭，幾人去到半山的涼亭，這裡也能夠俯瞰半個京師，風景怡人，春風涼爽。

　　楚玄顔正在涼亭朗聲讀書，稚嫩堅韌的讀書聲吸引了宣德帝的注意力，這麼小的年紀便在讀《春秋》，他慢慢走近，莫名的覺得親近。

　　楚玄顔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聲音停了下來，回過身，見是幾個陌生面孔。

　　“你們是誰？這裡不能随便上來的！”

　　看着這幅熟悉的神情，宣德帝整個渾身一震，同行的高公公同樣心下震驚，這孩子怎麼似曾相識的眼熟。

　　……

　　楊家，楊巧月正在家裡鹹魚躺，難得清閑，沏壺茶，慢慢飲。

　　魏先匆匆趕來，福叔帶着人到後院見楊巧月。

　　楊巧月見他一臉急切，親自過來，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緊緊皺眉：“南莊怎麼了？”

　　“大姑娘，皇上和高公公到禦雪南莊了！”

　　楊巧月面色一震，第一時間就想到後山的楚玄顔和楚天塵！

　　“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