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是消耗品，不具有投資價值，落地就貶值。

　　現在一輛稍微好點的新車怎麼也要十幾萬，十幾萬在聞櫻老家小城可以全款買套房，在蓉城的新樓盤能按揭一套房，如果家裡存款充裕，十幾萬的車買了就買了，和買衣服、買包、買化妝品本質上沒啥區别，像鄧尚偉和陳麗這樣生意蒸蒸日上，家裡存款七位數的，花幾十萬買車都沒毛病。

　　像聞櫻家這樣，家裡有兩套房要還貸款，靠工資攢錢裝修的家庭，現在非要花十幾萬買車才是打腫臉充胖子。

　　當然，真的有需要該買還得買，新車買不起，二手車可以考慮。

　　二手車市場水比較深，不懂行的小白去了容易買到事故車，除此之外，二手車簡直是性價比之王，堪稱是花小錢辦大事。

　　聞東榮雖然好面子，聞櫻卻有把握說服他接受二手車。

　　上次被舒國兵實名舉報，調查組徹查過聞東榮的經濟狀況，全單位都知道聞家在蓉城買了兩套房，聞東榮在這時候再買輛新車開去單位，的确有些招搖。

　　二手車就沒這個顧慮了！

　　聞櫻心中有了主意，沒有馬上說出來，等把錢湊夠了，車也看好了再提出來，她媽同意的機會比較大。

　　至于老聞……有幾個讀高中的女兒能給親爹買車的？就憑這點，老聞就不該有意見。

　　陳茹帶着聞櫻回老家，聞家人約好時間都到了聞大伯家吃飯，聞櫻拿了新概念一等獎的事早被聞東榮宣傳到位，吃飯時聞凱第一個恭喜聞櫻。

　　别人對聞櫻拿獎會驚訝，聞凱覺得理所當然，聞櫻有多喜歡，沒人比聞凱更清楚。

　　“你寄放在我這裡的書，能不能搬回去了？”

　　聞凱開玩笑，聞櫻笑着點頭：“當然能呀，比賽前我就和我媽有約定，如果能拿獎，她就不能再攔着我看課外書！”

　　陳茹不準聞櫻看，聞櫻還是會偷偷看。

　　然而能把課外書正大光明擺在房間裡，對聞櫻來說是種全新的體驗。

　　回了蓉城後，聞櫻和陳茹都沒提這事兒，但聞櫻期末考試完，陳茹給聞櫻房間裡添了個新書架，顯然陳經理沒有食言而肥的打算。

　　這倒讓聞櫻有些意外，以她媽的脾氣，就算輸了都要掙紮一下，這次卻如此爽快——算了，自己沒必要糾結這細微的異樣，陳經理願賭服輸畢竟是好的轉變嘛。

　　“凱哥，别說我了，你複讀了一期感覺咋樣？”

　　聞凱要複讀，聞東榮一開始打算幫忙送聞凱去蓉城的。

　　蓉城的教學水平更高，聞凱去年已經超過一本線三十多分，和聞櫻上輩子一樣是中富靠勤類型學生，這樣的成績要想在複讀過程中提高分數，已經不能靠簡單刷題，更多還是針對薄弱的科目提高理解，蓉城高中的老師或許能更好點撥聞凱。

　　但聞凱沒去。

　　他覺得靠自己是可以的。

　　聞凱是甯做雞頭不做鳳尾的性格，喊他去蓉城重點高中，面對一群處處比他優秀的同學，他壓力太大反而學不好。

　　聽到聞櫻問複讀的情況，聞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笑的矜持：“挺順利的，現在複習更有針對性，應該能漲分。”

　　要想去京城讀書，聞凱給自己定下的目标是600分以上。

　　兄妹倆正說着話，外面有點吵。

　　聞凱打開門一看，原來是聞紅豔和舒露母女來了。

　　這對母女臉皮太厚，明知不受歡迎還總是上門，又會挑時間，非要在全家聚會時過來。

　　在她們來之前，聞凱家客廳裡一片歡聲笑語，她們一來笑聲瞬間消失，陳茹倒沒有破口大罵，然而臉上也沒了笑。

　　聞紅豔舔着臉和陳茹打招呼，陳茹沒理她，她又沖着聞東榮求情：“二哥，我還想回廠裡去上班，你就幫幫我吧，隻要你替我說幾句好話，廠裡不敢不收我，咱倆可是嫡親的兩兄妹，你還真要氣我一輩子啊？”

　　聞紅豔不僅求聞東榮，又沖着親媽哭，說她真的知道錯了，如今親哥在好單位當着官，真要看她們母女活活餓麼！

　　聞奶奶聽着心裡不是滋味，但兒子不發話，老太太也不吭聲，聞家其他人就更不會替聞紅豔出頭了，可見聞紅豔以前做人有多麼失敗。

　　聞紅豔離開蓉城前被人騙光了财物，連舒露從蔡有倫手裡獲贈的貴重禮物都一起被騙走，回到老家生活，母女倆手裡的一點錢撐不了太久。

　　聞紅豔沒文憑沒技術，小城市的工作崗位本來就少，她幫人洗碗嫌腰疼，幫人賣貨要和客人吵架，做了幾份短工都不如從前在廠裡的工作穩定還買社保，就還想回廠裡去上班。

　　廠裡是看在聞東榮面子上才要她，她辭職走了，先前的崗位早就招了新人頂替，新人比聞紅豔年輕，還比聞紅豔勤快，人事經理瘋了才把新員工開了換聞紅豔回去。

　　聞紅豔和人事經理對罵，說人家狗眼看人低，把人事經理都氣得放話：廠裡要招聞紅豔回來上班，人事經理就辭職不幹。

　　聞紅豔前腳剛和人事經理吵完，後腳就有人告訴了聞東榮。

　　聞東榮的臉啊，當時就火辣辣疼。

　　有這樣的妹妹，他的面子挂不住。

　　現在小地方肯買社保的單位不多，就聞紅豔的學曆，能找到先前那份工作都是聞東榮舍了情面幫忙，聞紅豔辭職時痛快，現在後悔已經遲了。

　　當然，如果聞東榮認真找，再替聞紅豔找份待遇相當的工作不難……但聞東榮瘋了才會給聞紅豔再找工作，聞紅豔現在說兄妹情，聞東榮瞧着老婆的臉色，立場很是堅定：

　　“我說的話幾時管用過，你太高看我了，自從舒國兵到單位舉報過我，這種事我都不敢開口了，現在是你沒有工作，我不想把自己工作也丢了，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老婆陳茹的目光似有贊許，聞東榮自己都松了一口氣。

　　聞櫻從房間裡出來，“我爸被你們一家害慘了，哪裡還敢幫你，求人不如靠己，真要是吃不起飯了，找工作時就不該挑挑揀揀。不說我爸，大伯和小叔一家都是靠勤勞才在城市立足，沒本事又不願意吃苦，那就隻有回鄉下種田了！”

　　飯館裡洗盤子。

　　大街上掃地。

　　工地上扛大包。

　　甚至是支個小攤賣馄饨包子，都是一種活路。

　　底層的小市民，哪個不是這樣活着，鄉下進城務工的農民想要變成城裡人，則是要付出更多努力……這樣的苦都受不了，趁早還是回鄉下種田，聞紅豔一家三口在鄉下還有田地，說餓死是不可能的。

　　聞櫻的話擲地有聲，堵住的不僅是聞紅豔的嘴，連聞大伯和小叔都有深有觸動。

　　他們的确是吃了很多苦才能在城裡安家。

　　聞東榮怎麼幫他們，就是怎麼幫聞紅豔的，甚至在聞紅豔身上付出了更多。

　　聞紅豔混到今天還沒有片瓦遮身，真的不能怪任何人。

　　好吃懶做又貪婪不記情，這樣的人都能過得好，老天爺才真是瞎了眼。

　　聞大伯拿出大哥的派頭：“聞櫻說的對，你要吃不了打工的苦，還是回鄉下去種地嘛。”

　　舒露臉色大變。

　　從蓉城回了老家，已是在開倒車，再回鄉下去，她還要不要活了？

　　想到自己要和鄉下學生一起坐在破舊的教室裡，舒露整個人都在顫抖。

　　“表姐，得饒人處且饒人……”

　　聞櫻笑眯眯點頭，“我知道，但我不想饒，你找人來勒索我，想把我從省重點逼走時，應該早點想到有今天。”

　　舒露咬牙，聞紅豔繼續打悲情牌，“二哥，你不幫我可以，難道要眼睜睜看着露露辍學？她成績那麼好，不繼續讀書太可惜了嘛！”

　　是啊，大人有錯，孩子是不是該再給一次機會？

　　聞小叔想說話，小嬸使勁扯了扯小叔的袖子。

　　聞奶奶欲言又止。

　　聞凱正色道：“小姑，表妹能不能讀書，是你和姑父的責任，和二叔有啥關系？舒露是你們的女兒，你們生了就該養，要是你們養不起，那辍學就是舒露的命！”

　　有啥樣的家庭，相對應的就是啥樣的教學條件。

　　鄉鎮中學都有學生能考上頂級學府，可見在哪裡讀書并不能限定一個人的成就。

　　這也是聞凱為什麼不願意去蓉城複讀的原因。

　　他家條件還夠不上，總靠二叔聞東榮像什麼話！

　　一個聞櫻，一個聞凱，兩個小輩都比聞紅豔這糊塗蛋活得明白，聞奶奶都不好意思替聞紅豔說話，老太太摸着手上的金戒指，讓聞紅豔出去：“找不到工作，就搬回鄉壩頭，鄉壩頭的開銷少。”

　　大家都慣着聞紅豔，聞紅豔能一直糊塗下去。

　　聞奶奶硬着心腸趕人，希望女兒回了鄉下能清醒下發脹的腦殼。

　　就算舒露真的要辍學不念，那能怪誰，隻能怪舒露不會投胎。

　　聞紅豔扒着門檻不走，舒露看着客廳裡衆人，隻覺個個都無情又可惡，今天的難堪，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媽，我們走。”

　　舒露沖下了樓。

　　辍學是她的命？

　　她偏偏不認命！

　　這些瞧不起她們的親戚，早晚會後悔的。

　　聞紅豔追了下樓，聞家人半天沒說話，陳茹擰着的眉毛就沒分開過，終于說了第一句話：

　　“幫來幫去，這是幫出了兩個大仇人，這母女倆早晚還會回來折騰我們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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