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的眸光也從無助到慢慢堅定。
有些事,看着是禍事可能最後卻是福,全看自己怎麼選擇。這是三表哥教她的,她深以為然。
此刻倒是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想明白了,臉色也舒緩了。
擡腳正要離開,就聽身後傳來二嬸何氏的聲音,“阿慈,你沒事吧?你祖母也是因為生病,脾氣才這麼大,你别往心裡去。”
蘇順慈腳步頓住,二嬸這麼和顔悅色和她說話,還真是少見。
“二嬸,我理解的。既然祖母這麼說……”
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何氏說道:“二嬸想跟你聊幾句,咱們去邊上花廳說吧。”
蘇順慈錯愕地看了眼何氏,想了想還是提起裙擺跟上了。
進了花廳後,兩人相對而坐,有下人上了茶。
何氏低頭抿了口茶,又思量了片刻,才開口說道。
“阿慈,你祖母都是氣話,當不得真。哪能真的趕你出去,這麼被趕出去,你可就沒有活路了。”
蘇順慈眉梢挑起,又略帶恐慌地說道:“二嬸這話我不大明白,我年紀小,也就知道鋪子裡怎麼算賬,外面的事是不大懂的。二嬸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就沒活路了?”
何氏聽她這麼問,彎了眉眼。
“你年紀小,自然是不懂的。你這麼被你祖母趕出去,就等于沒了蘇家的庇護,外面的人自然想怎麼欺負都行。”
“二嬸可不是吓唬你,還有人專門抓你這樣的,直接就賣到青樓了。”
蘇順慈一雙水潤的眼眸眨了眨,“還有這樣的事?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何氏嗤笑了一聲,“王法?你都不是侯府的女兒了,王法哪會管你?依我說,你不能離開這個家,對你沒好處。”
蘇順慈兩隻手絞在一起,無措的樣子,“那二嬸說,我該怎麼辦?”
何氏聽她主動問,便歎了口氣說道:“那自然是讓你祖母消氣了,我倒是有個主意。那個華錦閣是你的吧?不如就交給家裡,你祖母一高興,自然也就消氣了。”
蘇順慈應付了半天,這才問出何氏是什麼意思。果然,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這主意不一定是祖母想的,沒準就是二嬸觊觎華錦閣的生意,才想在此時落井下石。
“那怕是不能讓祖母消氣了,那生意是大姐姐的,我無權交給家裡。”
蘇順慈從說話的語調到表情,都滴水不漏。何氏盯着她看了半天,心裡狐疑,難道那生意真是蘇清妤的?
“多謝二嬸關心了,隻是二嬸說的我實在是辦不到。”蘇順慈欠了欠身,起身往外走去。
從花廳出去,就見父親蘇承邺也從老夫人住的正房走了出來。
看見她,頓時怒目圓睜。
“你這個孽障,還不進去給你祖母跪着請罪。什麼時候你祖母原諒你,什麼時候再起來。”
哪怕心裡已經猜到了父親是什麼反應,蘇順慈還是心裡一陣失望傷心。親生父親做到這樣,也真是不多見。
她還是幻想被父親疼愛的年紀,隻是一次次的失望,終究讓幻想破滅。
她有時候想,應該像大姐姐那般心腸硬才好,這些事也就不往心裡去了吧。卻不知道蘇清妤看的清,是因為多經曆了一世的磋磨苦難。
“父親也覺得,祖母今日的決定是對的麼?真的是我的錯?我該被趕出蘇家?”
蘇承邺被蘇順慈複雜的目光看得兇口一緊,但還是咬牙切齒地訓斥道:“你不知道什麼是孝順麼?你祖母說什麼,你都得順着。”
自小老夫人就是這麼教他的,老夫人用了幾十年,教會了這個長子孝順。
準确的說,應該是愚孝,起碼蘇順慈是這麼想的。
沒有自己的是非觀和底線,一味地順從,就是愚孝。
父女倆就這麼對峙了半天,蘇順慈開口問道:“我若是不去呢?”
蘇承邺大怒,“去祖母床前跪着請罪和被趕出府,你選一個吧。”
蘇順慈心裡冷笑,去祖母床前跪着?那一碗碗滾燙的藥,最後怕是都要倒在她腦袋上。
至于被趕出府……
蘇順慈低着頭,不知道在思量什麼,像是在想怎麼開口。
忽然有小厮跑了過來,“侯爺,不好了。曾姨娘和蓮姨娘吵起來了,曾姨娘吵着說肚子疼。說怕動了胎氣,請侯爺做主。”
蘇承邺頓時大怒,曾姨娘有孕這事,時間尚短,還未對外宣揚。若是男胎,就是長房的繼承人。這時候動了胎氣,怎麼能不讓人惱火。
“你和你娘一個德行,一點都不讓人省心。這孩子若是有什麼事,你們娘倆給我一起滾。”
蘇順慈能忍受蘇承邺說她,卻不能忍受他辱罵诋毀姨娘。
“我姨娘伺候父親多年,現在您不問緣由便說出了滾字,父親還真是一點情面不留。”
蘇承邺也知道剛剛的話沖動了,但他是老子,哪裡有跟女兒低頭的道理。就是面對嫡女,他也從未主動低過頭。
便厲聲呵斥道:“這些事沒有你插嘴的份,還不快去你祖母床前跪着,難不成你還真敢和你姨娘滾出侯府不成?”
蘇順慈站在那紋絲不動,仰頭看着蘇承邺,“父親怎知我不敢?那父親可敢把姨娘的身契給我?”
大周朝姨娘都是有身契的,不同于下人的賣身契,也不同于正室的婚書。是介于這兩者之間的文書,隻要身契歸還妾室,妾室就等于恢複了自由身。
“來人,去拿蓮姨娘的身契過來。”此時蘇承邺依然覺得蘇順慈就是在較勁,實際上根本不敢離開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