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默認 第5章 米湯安慰
璃月去煎藥,燒火嬷嬷已經開始做早飯,璃月在竈頭繞一圈,先是拿昨晚煎過的藥蹲在燒火嬷嬷身邊,然後小聲:“嬷嬷,一會兒可否勻些吃食給我,我好餓。”
燒火嬷嬷也不知道如今形勢,那太子是庶民的事她也知曉了,道:“你大可不必跟着這個廢太子,以你的聰明勁兒,該是存了不少金銀,趁早去謀生不是更好。”
說起這個璃月慚愧,“嬷嬷不要笑話,我是個三等宮女,頭一次得賞就給了嬷嬷,來時也是突發情況,我存的一點微末銀兩也沒拿,跑是跑不得的,我隻想着有口吃的,别餓死就好。”
唉,做下人的命,這就沒辦法了,嬷嬷一把年紀,黃土都埋脖子的人了,道:“去偷偷藏一點吧,東西見少才會有人去采買。”
“多謝嬷嬷。”
璃月忙去藏一點臘肉,一點米,攏在袖子裡,也不怕髒。
她小時候做過乞丐,這點髒是不怕的。
有禁軍進來查看,璃月若無其事煎藥,那禁軍不客氣打開藥罐子查看,問:“煎的什麼?”
璃月忙道:“沒有太醫,聽說幹草根可消腫,就随便找了點活着樹皮樹根。”
禁軍皺眉:“别把人吃死了,我們可不好交差。”
璃月忙道:“不會不會,我小時候吃不起藥,阿娘就是這麼煎的。”
藥可不是誰都吃的起,窮人家草根樹皮樹根煎藥那是常事,禁軍看一眼璃月沒做懷疑走了。
這湯藥昨日煎過一遍,沒有什麼藥味了,才好如此忽悠,放平日定是不行的。
燒火嬷嬷知道璃月機靈,沒想到這孩子通透的緊,道:“快去吧,下一個沒那麼好糊弄。”
“好。”
藥煮了一遍,倒出隻有一點點藥味的藥湯,璃月多帶了幾個碗走。
到了太子的住處,裡頭有嘤嘤哭泣聲,進去是太子妃在給太子擦身子,還有太子妃的連連道歉:“我不是故意碰到傷口,您忍忍。”
太子的頭朝裡頭,看不清表情。而楊兼另尋了一地在打盹,人在半清醒狀态,見着璃月來忙問:“手裡的是什麼?”
璃月道:“昨日煎過的藥,今日又煎一遍,還有點藥味,快喂太子喝下。”
楊兼過來,看着堆起的藥碗皺眉,疑惑。
璃月道:“偷偷弄了點米,一會兒許是隻有點米湯。”
楊兼點頭,拿了最上面的茶碗,自己先喝一口,未察覺異常,便去床邊喂藥。
璃月詫異楊兼的謹慎。
之後的事璃月就不管了,她去行宮有小廚房的地方而去。
一個人沒有人監視,璃月很自在,尤其小廚房這裡還有井水,更用不着去外頭打水,而且行宮這裡的鍋為了維護,還會定期燒水什麼的,不用怎麼清洗,更有柴火堆着。
隻不過她袖子裡的這幾把米要分給那麼多人,叫她想起了小時候柴頭給她們煮粥的畫面,也是這樣少少的米,多多的水,煮出來的不叫粥叫米湯。
璃月切了肉丁,放鍋裡算是調味了,沒有鹽巴,能将就,就将就了。
璃月想着自己多吃一點,結果那稍稍有些微胖的房良娣找了來,對着她道:“吃的好了沒有。”
璃月有些生無可戀,她想偷偷填飽都不成了,道:“再過一會兒。”
房良娣也是餓了,迫不及待打開鍋蓋,熱氣氤氲散開,燙了她一臉,随後仔細朝鍋裡看,問:“是什麼?”
璃月道:“是米湯。”
房良娣鍋裡看個看,比昨日更不如,很是無語,“就吃這個?”
璃月道:“沒辦法,這是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偷偷抓的米和一點肉。”
“什麼時候可以吃,太子殿下都餓了。”
璃月道:“本來再焖一會兒會更香,如今無所謂了,我來拿碗分一下。”
六個人,分到的湯和米粒屈指可數的樣子,房良娣當時就沒忍住,在廚房裡就哭了,道:“他們說太子被廢是不是真的,我不要日日吃苦。”
璃月不管了,她先喝幾口米湯再說,她餓。
臘肉好歹有點鹽分,煮出來微鹹微甜,不難喝,有點燙,她邊喝邊呼噜,生怕吃慢了有人跟她搶,主要是她太餓了。
她從小吃慣了苦頭,村子被淹逃荒那時候,她第一個被爹娘遺棄,途中幾次差點餓死,靠的就是别人的施舍和善心,她如今長成這樣,有一半是老天爺不叫她亡,一半是運氣,也可以說她的氣運好多時候是她心善所緻。
沒有那麼多傷春悲秋,喝完,端過多餘的碗筷就走,也不管廚房的房良娣。
璃月把吃的端進屋裡,楊兼看了看米湯,自己親嘗一口,再去喂床上的人。就聽楊兼道:“殿下,好不容易弄來的一口吃食,你得喝了。那章匡沒有上頭授意,哪敢如此對殿下,奴才猜定是有人授意,想要落井下石折辱殿下,殿下,奴才知道您疼,您不舒服,但是疼也要把粥喝了。”
楊兼幾乎用太子聽的進的話哄着他。
床上趴着的人有了動靜,撐起身,探出頭,面上滿是痛苦的隐忍,看了看碗裡,面無表情,就着楊兼的手,大口,大口喝下。
多麼風光齊月的人物,如今竟然變成了這般光景,隻短短一日,竟然如此狼狽。
待喝完,床上的人開口了,聲音如風箱裡的破布,帶着頹喪:“楊兼,吾的腿廢了。”
“殿下别說喪氣話,腿會好的,隻要我們出去,就看大夫。”
“吾沒有知覺,也感覺不到腿疼,這輩子,已無望。”
“殿下~~~”楊兼心疼,又說不出安慰的話。
那邊聽見的女人,又開始嘤嘤哭泣。
那桌上的粥都還沒開始動,這氣氛已不适合吃東西。
璃月巴不得這些人不喝。
好一會兒,緩過那陣,楊兼對着璃月道:“你來,伺候殿下。”
璃月淡漠着臉上前,伸手探了額頭,又燒起來了,沒有昨晚那麼燙,擰過帕子,用輕而緩的聲音道:“奴婢小時候的阿爺為了給我們找吃食,去米鋪偷了一把糧食抓兜裡,結果被人抓到打斷了腿,傷了腿根,沒了知覺,他以為腿廢了,一心想尋死,不想做大家的拖累,阿爺人很好,乞讨來的吃食多半給了我們這些孩子,我實在不想阿爺就這樣死掉,後來,我去藥鋪門口跪問大夫,可有得治?那大夫說讓他躺着三個月别動看看,用木頭固定斷腿位置,等他慢慢長好就成。我說動阿爺,阿爺就真躺了三個月,知覺是躺着躺着慢慢回來的,待三個月後下地,瘸了腿,後來又拜問大夫,拄着拐杖不到一年恢複如初。我看殿下與那時候的阿爺傷的位置很像,太子比我阿爺年輕,當是可恢複的。”
她邊擦邊說,語音輕而緩,并無感情,若說有,那便是同情。
楚銜钰側頭,看向說話的人,一隻手用濕帕擦過他的額間,遮擋一瞬,待巾帕擦過面頰,他才看清說話的人,好面生,年齡也不大,面上有些嬰兒肥,像是沒長開,眉眼倒是生的柔婉,還有些慈眉善目,隻這雙眼眸太過沉靜,無波無瀾,便是對上他的眸子,也無任何波瀾,像是對待平常人一般。他看過的人多了,不覺得眼前的宮女有什麼特别,但是她的話不禁叫他有了些希望:“果真?”
璃月淡淡“嗯”一聲,還是無波無瀾。
“我不能保證,畢竟不是大夫,你信了就好好活着,上天會給想活着的人氣運讓他渡過難關。”她從小就是這麼來的。
楚珩钰怔了怔,給想活着的人氣運?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楚銜钰又将頭轉了回去,背上傳來涼意,有點熟悉,這便是早間伺候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