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的話，哈裡木幹脆就沒翻譯。

　　在他們的眼裡，逮到一隻小鹿并不是什麼特别困難的事情——不去專門做這件事情，主要是沒有什麼意義，就相當于多一隻羊而已，還不好養，經常養死，死了後肉還沒一隻羊多。

　　一隻羊多少錢？十幾塊而已，鹿得大了之後才有價值，但把一隻鹿養大可不是養一隻羊那麼簡單。

　　剩下的小夥子們大都是想用皮子、玉石或者其他東西來換收音機、手電筒，或者糧食、、鹽、酒等生活用品。

　　李龍最後統計了一下，一共需要換六部收音機、一百五十公斤面、二十塊磚茶、三十三包方和三十袋鹽等等。

　　按他來算的，這裡放的這些東西自然是足夠了。

　　木屋後面偶爾傳來的稚嫩的鹿鳴提醒着，還有兩個活物也在兌換之列。

　　雖然這年代無論是哈裡木他們還是村裡人都是一個理念：家财萬貫，出氣的不算（帶毛的不算），但鹿應該不在此列。

　　李龍有些發愁，他在想着怎麼把這麼多的東西帶回去。

　　等大家都說完了，李龍說道：

　　“我現在就把東西拉回去，然後分批把兌換的東西拉來，這些東西有些可能需要去烏城或石城去換，時間可能會稍微長一些，你們得耐心等等。另外，我争取明天過來的時候，給你們各家帶一些藥，到時你們在家裡備着，應該會有一些用。”

　　哈裡木聽了後，認真的對那些小夥子們說了幾句話，小夥子們再看向李龍的目光就多了些東西。

　　李龍能感受得到，那是除了熱情和信任之外，還有尊敬。

　　大家都不是拖沓的人，把事情安排好後，李龍立刻就把自行車給扶正，然後幾個小夥子過來幫忙，玉石分裝在兩個麻袋裡，綁一起搭在後座的兩邊。

　　那些皮子一層層撂在後座上，然後再把鹿角、狍子角拿過來，角朝後一根根綁好，避免紮到李龍。

　　“伱們繼續忙吧，我先去縣裡了。”李龍說道，“明後天等我回來，咱們在這裡舉辦一次拖衣（聚會，可以跳舞唱歌的），把你們的冬不拉拿過來好好的唱一下。”

　　哈裡木幫着李龍推着車子離開了這裡，往山溝的溝口走去。

　　玉山江對着男人們說道：

　　“大家好好幹嘛，等我們的朵森再來的時候，會帶着大家盼望的好東西回來的，到時我們也要給他一個驚喜，讓他看到屬于他自己的嶄新的冬窩子！”

　　“好哇！”小夥子們吼着開始幹活，一個個熱情十足。

　　到了溝口，李龍和哈裡木道别，騎着車子一溜煙往縣裡趕去。

　　等到了平路，李龍依然蹬得飛快，這自行車上不僅僅是那些貨物那麼簡單，還是哈薩克兄弟們沉甸甸的信任。

　　李龍直接把車子蹬到了收購站，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陳紅軍還在。

　　看到李龍探頭進來，陳紅軍也有些意外，笑着說道：

　　“小李同志，這一次帶來啥了？”

　　“這一次東西比較多。陳同志，我記得你不是說是隔天值班嗎？”

　　“這不春天到了嘛，來咱們這裡出售東西的人多，所以最近我們都是全天班，周日休息。來，看看你都帶來了啥。”

　　陳紅軍跟着李龍走到外面，看到自行車上綁的東西，也是吓了一跳：

　　“小李啊，你這是捅了鹿窩嗎？這麼多啊！”

　　“山裡的兄弟快要轉場了，所以就托我把這些東西賣掉，換一些他們生活的必需品。”李龍解釋了一句，“他們也不常下山，下來交流也不方便，這事還是我做比較合适。”

　　“也對。”陳紅軍深有感觸的說道：

　　“語言交流是個大問題，當然，你能得到他們的信任，也說明你是個好同志啊。來，咱們把東西卸下來，我來估估價。”

　　陳紅軍幫着李龍把鹿角和皮子都卸下來放到了店裡。

　　“那麻袋裡是啥？”

　　“瑪河玉，不值啥錢。”李龍說道，“這個就不卸了。”

　　“兄弟，你可以啊！”陳紅軍笑着說，“山裡的好東西，都在你這裡了。”

　　“哪有哪有，幫着山裡的朋友們解決困難，當然我自己也掙點錢。”

　　李龍從來不諱言這其中會賺一些辛苦錢，但說實話，好幾次他是真心想幫着山裡的朋友們的忙，但沒想到對方也是真心付出，不想讓他吃虧，這一來二去，他得到的反倒越來越多了。

　　“這鹿角兩個檔次，一等的三枝，二等的四枝；狍子角時間久了一些，二等吧。”陳紅軍熟練的給鹿角狍子角歸類，“主要放時間長了，當時撿的時候應該還不錯的。”

　　說話時陳紅軍還有些惋惜。這段時間李龍給他帶來的這些鹿角啥的，的确幫他完成了不少的采購任務，他也希望能給李龍帶來的東西定個高級，不過有幾枝角都裂了，不是當年的了。

　　“這皮子都是好皮子，就是處理的手法比較粗。”陳紅軍又看皮子，“牧民的傳統手法，用鹽腌制主要是防腐，還需要二次硝制，太硬了。”

　　這個李龍知道。鞣制皮子，通常的說法是硝制，這技術普通人是不會的。山裡的牧民處理皮子主要就是用粗粒鹽擦，也就是腌制，這樣讓皮子不至于被蟲咬和腐壞。所以這些皮子都闆硬，想要變成皮革還需要硝制。

　　“鹿皮二十五塊，狍子皮十六塊，這張狼皮不錯，三十一塊，這張……有點破了，二十塊……”

　　陳紅軍一一報價，那邊有人專門過秤記錄開票，最後一算，三百三十二塊六毛八分錢。

　　能買六部收音機，其他的還差一些。

　　看來，還真得去一趟烏城了。

　　李龍原本想着如果這些東西在這邊夠買東西的話，就不去烏城，直接去石城就行了，但現在看來，還不行。

　　開票收了錢，李龍和陳紅軍道别後，便出門，騎上車子回了大院子。

　　他把自行車立好後，關上門，然後打來一盆水，把盛放玉石的麻袋卸下來，然後開始一塊塊的試。

　　這些玉石最小的都是兩個拳頭大，最大的是不規則的闆狀，厚七八公分，十來公斤重。

　　用水沖去石頭表面的污泥，露出來它們的本來面目。

　　都是籽料，天然水流沖刷過，導緻每一塊都沒什麼棱角。

　　最小的那塊帶一點點石皮，通體都是綠的，可惜有不少的芝麻點，這放後世還行，現在是真賣不上錢。

　　李龍把這塊放在一邊，然後就去看最大的那塊。

　　這塊通體有一大半是灰綠色的石皮，隻有下面兩個巴掌大是露在外面的玉肉，都不用打燈，李龍就能看出來，這綠的真好看！

　　而且沒有一點雜質！沒有一點點裂！

　　李龍是真不想把這塊石頭賣掉啊。

　　這放在二十年後，怎麼也得上十萬吧？

　　他又看了看其他的玉石，讓他有些失望的是除了一塊沒什麼芝麻點外，其他的大都是或濃或淡的帶着些芝麻黑點。

　　可能有些人覺得這概率已經很好了。但是想想這些玉石，是南山方圓數十公裡那麼多牧民幾年甚至十幾年撿來的，算是精華所在，就知道這好玉石其實也不是那麼好撿的。想一想那些小夥子們想要的東西，李龍最終決定還是直接去烏城把最大的那塊玉石賣掉，剩下的這些就先放着吧，賣不上錢，還不如存下來。

　　他拿秤稱了一下，那塊玉石有十五公斤半，按他先前賣玉石的經驗，這塊怎麼也得一公斤六七十吧。

　　就這一塊了。

　　李龍把剩下的玉石歸攏一堆，也沒怎麼藏，就直接放在雜物庫房的牆角。說實話，這會兒還真沒多少人對瑪河碧玉的價值有意識，放這裡應該也沒啥人注意。

　　他把那塊最大的玉石用麻袋裝好，然後提着就出了門。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李龍去大肉食堂買了幾個包子，一邊吃着一邊匆匆趕往烏伊公路邊上的汽車站。

　　去往烏城的汽車快開了，李龍趕緊買了票，檢票後沒兩分鐘，汽車就開了。

　　他上車後，看到車裡已經坐了大半的人。汽車裡的人看到李龍也隻是打量了一下。這時候大家的衣着都差不多，李龍看後面還有幾個空位，他便走過去坐在了倒數第二排。

　　經常坐這種長途車的都知道，越往後越颠，容易暈車的人往往都不會選擇靠後的位置。

　　李龍是不挑，颠一些就颠一些吧，他背着麻袋，又不想放在上面的行李架上——萬一掉下來，玉石摔壞了不說，有可能砸到人，還是放在座位上吧。

　　汽車拐出汽車站，上了烏伊公路，一路颠着往烏城而去。

　　一路路過樂土驿、大豐、呼縣和北庭的時候汽車都停了一下，不過後續上來的人不多，李龍也就心安理得的一個人占了兩個人的位置，一直坐到了烏城八一招待所。

　　輕車熟路，這一次李龍直接去了玉器廠找劉老，不過門衛告訴李龍，劉老去内地參加展銷會了，李龍這回抓了瞎。

　　他想了想上一次和劉老一起出現的陳科長，便告訴門衛找陳科長。

　　幾分鐘後，那個高個子陳科長出現在玉器廠門口。他看到李龍後，笑着說道：

　　“小李同志，你來了——劉老不在，你這回帶來還是瑪河碧玉嗎？”

　　“是的，陳科長，這回帶來的，品質應該不錯。”李龍挺有自信的說道。

　　“那好，來跟我來吧。這一次南疆有人也過來出售玉石，你們正好一起。”

　　李龍聽着心裡一跳，随即又有些忐忑，這南疆的玉石無論是現在還是後世，都是鼎鼎大名的。

　　自己這瑪河碧玉，比不了啊。

　　這一對比，自己這玉石還能賣上價嗎？

　　他提着麻袋跟着陳科長往裡走去，走到辦公室，并沒有看到其他人。

　　“人一會兒到，你稍等，我叫師傅過來看你這塊玉。”

　　陳科長打了個電話，語氣挺尊敬的叫一位王師傅過來看玉。

　　放下電話，陳科長指了指辦公室裡的木頭椅子說道：

　　“小李同志，你先坐。”

　　等李龍坐下，他又繼續說道：

　　“其實像你們這樣自己過來賣玉的還是少。我們通常都是直接去玉石産地收。但是呢，比如你們這瑪河碧玉，現在産地的人普遍還沒這個意識，現在咱們的玉礦國營開采還沒開始，所以你們這樣的出售給我們的原料采購也是一個很好的補充。”

　　李龍這才明白為什麼頭兩次都是劉老跟着看玉石。

　　這時候，腳步聲傳來，李龍原以為是看玉的師傅，但走進來的，是一個同樣背着麻袋的中年男人，看面龐應該是維吾爾族，四五十歲的樣子，面色曬得很黑，但又不太像正經的玉農。

　　陳科長笑着說道：

　　“你是玉素甫吧？你好你好！”

　　“你好。”玉素甫的漢話說的不錯，他放下麻袋滿臉帶笑的和陳科長握了一下手，又主動伸出手來要和李龍握手。

　　李龍急忙和對方握了一下，說道：

　　“亞克西姆塞斯。”

　　玉素甫原打算松手的，聽到李龍的話，眼睛一亮，又緊緊握着李龍的手晃了晃：

　　“亞克西姆塞斯、亞克西姆塞斯！”

　　“我也是來賣玉的。”李龍指了指自己腳下的麻袋笑着說，“同行，不過你的玉肯定比我的好，我是瑪河碧玉。”

　　“好好。”玉素甫笑着點點頭，“一樣的一樣的。”

　　陳科長笑着對李龍說：

　　“小李啊，沒想到你還會用他們的話打招呼啊。”

　　“我這玉也是少數民族朋友那裡拿來的，要賣了後，給他們換一些生活必須品。”李龍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至于那句打招呼，純是在上一世看短視頻學的。他不僅學了這個，還會一點簡單的民族舞蹈。

　　這時候，外面再次傳來了腳步聲，這腳步略微有點兒緩，李龍猜測，應該是那看玉的王師傅過來了。

　　果然，一位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出現在門口。陳科長站起來笑着說道：

　　“老王啊，這兩位就是來賣玉石的同志，你看看他們的玉品質怎麼樣吧。”

　　“好。”王師傅微笑着點點頭。

　　李龍對玉素甫說道：

　　“阿達西，你先來。”

　　他對玉素甫帶來的玉石非常好奇。李龍已經發現玉素甫帶來的玉石比他的多好多，而且不止一塊，有碰撞的聲音，所以他也想看看都是什麼樣的寶貝。

　　感謝書友“我丨為書狂”的打賞，感謝書友悟空八不戒、無盡術士的打賞，感謝大家的訂閱和月票推薦票。端午這天不知道怎麼了，頭暈了一天——用的存稿。

　　似乎不是中暑？

　　大家也要保重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