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意跟孫尚骁算是完了,現在兩人被捆綁,也是互相折磨,互相消耗。我擔心的是雲墨,剛給我姐打電話說了這事,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陸君堯說出這話,顧傾城臉色也落寞下來。
世事無常,沒人會想到顧如意跟陳雲墨都分手了,鬧得那麼僵,後來還能繼續厮混到一起,最終也遭此橫禍。
靜默了會兒,顧傾城問:“陳雲墨去檢查了嗎?也許……運氣好呢。”她隻能這麼寬慰丈夫。
“應該正在去的路上。”陸君堯回答完,傳來極為複雜的一笑,“我姐也這麼幻想。”
“……”顧傾城陷入沉默。
是,都知道不可能,純屬幻想。
她知道丈夫現在的心情肯定不好,可能還會自責内疚。
畢竟,是他們給顧如意設了圈套,顧如意選擇了孫尚骁,繼而才有後面這一系列的變故。
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縱然無意,但事實已成定局。
“陸君堯,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吧。”整理好情緒後,顧傾城低聲道。
“你不是回去看許落顔嗎?”
“可以下午再去。”
陸君堯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淺淺笑了笑,安慰說:“我沒事,你不用刻意過來陪我。你去找許落顔也好,那我去醫院一趟。顧如意咬傷了一名保镖,我過去看看情況,順便等雲墨過來。”
雖然他過去無比痛恨那個不成器的大外甥,連看都不想看到他。
可現在知道他這麼悲慘的遭遇,做舅舅的終究還是無法狠心。
顧傾城理解他,畢竟是唯一的親外甥,但自己不适合再跟陳雲墨見面,省得節外生枝,所以她答應:“那行吧,我還是去嶺江一品,你去忙你的,有事再聯系。”
“好。”
挂了電話,顧傾城也走到停車位旁了。
打開車門坐進駕駛位,她啟動車子卻遲遲未開動。
回想陸君堯說的一件件事,她還是覺得不敢置信。
事已至此,顧如意徹底遭到報應了,而且精準又緻命,還荒誕又離奇。
隻是萬萬沒想到,這場報複最後會把陳雲墨拖下水。
說他無辜吧,确實有點。
可說他不無辜,他也是自找的。
對錯難辨,唯給至親帶來巨大傷痛。
等陸家二老知道此事,還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
顧傾城驅車到達嶺江一品時,正好遇到許落顔将要出門。
她給母親煲了湯,做了午飯,要送去醫院。
“走吧,我送你過去。”
兩人一起下樓,前往醫院。
路上,顧傾城跟閨蜜說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許落顔做為迷奸未遂案的當事人,孫尚骁因病保外就醫一事,她已經聽律師說了。
但她不知道孫尚骁出來後繼續作惡,也不知他跟顧如意又捆綁到一起了。
得知閨蜜夫婦雙雙出車禍,許落顔吓了一跳:“難怪你換車開。”
她還以為是陸醫生車太多,日常換着開保持新鮮,原來是閨蜜自己的座駕又去修了。
“你是說,顧如意跟孫尚骁都感染艾滋病了?”許落顔大吃一驚,而後脊背上一陣冷汗。
她萬分慶幸地道:“幸虧那晚你們救了我,否則我也難逃被傳染的厄運。”
畢竟就差一步,孫尚骁就要侵犯她了。
跟艾滋病患者發生高危行為,肯定會被傳染。
顧傾城點點頭:“是的,我也想到這一點,所以周伽南對你的恩情……”
話題自然而然轉到周伽南身上,顧傾城回頭看了閨蜜一眼,道:“我們昨天跟周伽南一起打高爾夫,我問過他對你的感覺,他沒說你不好,相反,他誇你一堆——可就是,他暫時沒有結婚打算,怕耽誤了你。”
“什麼?”許落顔一聽炸了,轉過頭瞪着顧傾城,“你……你怎麼說的?哎呀,你這樣讓我好沒面子的。”
顧傾城不緊不慢地安撫:“什麼面子不面子的,你知道現在好男人有多稀缺嗎?遇到了就抓緊。我知道你覺得靠男人不體面,但換個角度想想,拿下男人為我所用,這也是一種能力跟手段。”
許落顔盯着閨蜜,微微皺眉,“所以你當初答應陸醫生的求婚,就是這個考慮?”
“是啊,我一開始确實這麼考慮的,他願意對我好,為我花錢,而他自身條件也的确無可挑剔,那我沒必要拒絕啊——不過現在……”
顧傾城說着說着,突然嬌羞一笑,“不過現在我很愛他,比我想象中的更愛,我甚至覺得我當初跟陳雲墨談戀愛,那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
“啧。”許落顔挑眉,“瞧你這嘚瑟勁兒。這些話我要是錄下來給陸醫生聽,他肯定高興得睡不着覺。”
顧傾城眉飛色舞地道:“哪用得着你錄,我天天跟他表白。男人嘛,哄得他心花怒放,他就更對你死心塌地。”
許落顔盯着閨蜜,一臉探究跟震驚。
“傾城,你婚後變化好大!跟你剛回來時的狀态,判若兩人。”
“也許,這就是愛情的滋潤吧。”顧傾城繼續幸福地笑着,而後又話鋒一轉,認真地勸道,“所以你要是對周伽南有那意思,就趕緊下手!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他抵抗不了多久的。”
許落顔沒說話,但是看表情,的确是心動了。
顧傾城抓住機會,又把周伽南家裡的情況說了說。
“他父母都是醫學院教授,德高望重,又是書香門第,特别通情達理。你想想你若是真把他拿下,以他父母在醫學圈的地位,阿姨的病肯定能得到最好的治療跟照料。”
說完這些,顧傾城也知道自己功利心太重了,清咳了句解釋:“那個……你不要覺得我太有心機,我隻是覺得合理利用資源也是一種審時度勢。你借用了他的勢,隻要他不抛棄你,你這輩子就對他死心塌地,好好愛他。他若是以後不要你了,你也别恨他,照樣跟他做朋友,甚至照樣報答他的父母。”
許落顔很認真地聽完,也很認真地思索片刻,忐忑地問道:“可是我若主動追求,真的不會困擾他嗎?”
“嗯……”顧傾城想了想,“如果你擔心碰壁,那可以迂回點,比如制造相處的機會,或是故意跟他求助什麼,反正你就先試探,看他對你的态度再随時調整策略。”
“這……聽起來挺高難度的。”
“試試吧,為了自己的幸福,也為了阿姨更好的醫療。”
許落顔沒否決,顯然是在心裡籌劃着如何出手了。
到了醫院,顧傾城陪許落顔去病房探望。
許落顔的母親挺過危險期,人也醒過來了,隻是頭部重創導緻下肢神經受損,現在還沒完全恢複,不能走動。
醫生也沒說到底還能不能站起來走路,反正現在人還活着,對許落顔來說已經很好了。
“那阿姨乳腺癌怎麼治療,醫院給方案了嗎?”離開病房後,顧傾城低聲問。
“嗯,昨天醫生已經找過我了,隻是癌症治療非常痛苦,我媽現在的情況還承受不住,所以還要再等等。”
“那阿姨的态度怎麼樣?抗癌一定要意志堅定,否則再好的藥都起不到作用。”
“我跟她談過幾次,她現在終于想開了,同意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再也不做傻事了。”
許落顔說完這話,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又歎息了聲,“其實她現在就算想做傻事,也做不了了。”
人都不能動,無法下床,連生活自理都成問題,更别說爬樓跳樓了。
看完閨蜜的媽媽,顧傾城想到同在醫院的丈夫。
其實她也不知道人走沒走,但想了想,根據醫院的地形圖,還是找到了傳染病科。
那是在一棟單獨的樓。
她剛穿過連廊,還沒走到樓棟下,忽聽身旁綠植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有今天不都是被你害的?如果不是你非要跟我搶傾城,我們肯定複合了,我也不可能跟顧如意死灰複燃,被她傳染上這種絕症!”
陳雲墨的聲音帶着哭腔、憤怒和指責。
顧傾城心裡一驚,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他們。
從綠植間的縫隙看過去,陸君堯、陳雲墨跟陸丞琳都在。
陳雲墨消瘦了許多,人都快脫相了,讓顧傾城非常吃驚。
而陸丞琳好像短短數日也衰老了不少,臉上皺紋都出來了。
陸君堯穿着便裝,不是白大褂,說明他今天純為私事回醫院的。
“雲墨,時至今日,你還沒有反省自己,還在推脫過錯,推卸責任。你跟傾城沒有合好,是因為你傷害了她,因為你另有新歡。就算沒有我,你們也不會複合。”陸君堯還在試圖講清道理。
可陳雲墨根本無法溝通:“你怎麼知道!隻要我一直纏着她,對她好,她肯定會原諒我,跟我複合的!”
“陳雲墨!你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陸君堯耐心用磬,又後悔自己來醫院這趟。
簡直自找苦吃!
綠植後,顧傾城發誓不想偷聽的,可是話題圍繞着她,讓她很難移開步伐。
陳雲墨已經心理扭曲,鑽進牛角尖出不來了。
他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當然隻能怪到别人身上。
若是陳家前陣子聽從陸君堯的安排,把兒子送出國,也就不會發生今天的悲劇了。
陸君堯那一聲低吼,臉色陰戾,氣場強大,陸丞琳聽不下去了,紅着眼眶開口:“君堯,他已經病了,你還跟他計較什麼,他願意怎麼說,你就讓他說好了……他心裡難受,隻有這樣發洩能好受點,你是長輩,又是醫生,你應該理解的……”
陸君堯看着家姐,眸底盡顯失望。
直到現在,他們還沒醒悟,還在護着這個不成器的兒子,還要像哄小孩一樣對他百依百順。
他輕扯嘴角,露出一個極其無奈的笑容,淡淡地道:“行,你們好好理解他,好好護着他,我說話難聽,我先走——以後,你們也不要再為他的事來煩我。”
陸君堯說完轉身,大步淩厲地離開。
陸丞琳這會兒又急了,連忙勸阻:“君堯,你不能撒手不管,你是名醫,你認識很多專家,你一定要救救雲墨,算姐求你了——”
陸丞琳快步追着弟弟,可還沒追上,陸君堯走出綠植範圍,一轉過來,看到走廊下站着的顧傾城。
兩人碰個正着,顧傾城也有些不自在。
陸丞琳跟在後面,追出來看到顧傾城,也吃了一驚:“你怎麼來了……”
顧傾城回過神,視線重新定焦看向陸君堯,輕聲解釋:“那個……我陪顔顔來醫院,探望過阿姨後,想到你在這邊,我過來看看……”
“嗯,”陸君堯知道妻子還是放心不下自己,聞言點點頭,走上前一把牽住妻子的手,“走吧,回去了,感染科這邊不要随便過來,不安全。”
感染科之所以是獨立的一棟樓,就是因為這個科室的特殊性。
這裡面接待的病人都是有傳染病的,要盡量避免接觸。
顧傾城點點頭,輕聲應了句跟他走。
可兩人剛轉身,陳雲墨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傾城!”
顧傾城身形一頓,本不想搭理,但想到他得了病,終究是讓人可憐,便還是停下腳步。
她轉過身,看着陳雲墨,很平靜。
陳雲墨往前挪動了兩步,可能想到自己如今是個“毒物”,不敢再繼續往前走,怕傳染了别人。
他看着顧傾城,臉色抽動得厲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跟個孩子似的一直哆嗦着下颌。
眼底,也猩紅一片,溢滿淚水。
“傾城,我……我得了艾滋病,這都是報應,怪我當初不相信你的話,怪我傷害了你,老天爺都看不下去,要把這病降臨在我身上……”
他一邊哭,一邊哽咽着斷斷續續地忏愧。
顧傾城沒說話,但這一刻,心裡也是難受的。
不管當初的戀愛是不是“過家家”,好歹兩人青梅竹馬相識多年,還是彼此的初戀。
她不可能無動于衷。
陸丞琳淚流滿面,拉着兒子的手臂安撫,痛苦出聲:“雲墨,你别這麼講,是顧如意害你的,不是你的錯。”
“……”陸君堯抿着唇,真是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傾城,事到如今我隻想知道……如果沒有我小舅,你,你會跟我重新在一起嗎?我是真的愛你,很愛很愛你,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
陳雲墨痛哭流涕地表白,那副真誠勁兒,仿佛能感天動地。
可顧傾城心裡,卻毫無波瀾。
她不懂男人跟女人對愛的理解是不是不一樣。
既然這麼這麼愛她,那又為什麼會跟顧如意在一起?還都訂婚了?
既然這麼這麼愛她,那後來怎麼會再次跟顧如意厮混?以至不幸染病。
難道心裡愛着她,身體卻愛着顧如意?
顧傾城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這麼無意義的話題。
可陳雲墨執拗,非要得到答案:“傾城,你回答我……”
既如此,顧傾城隻好很冷漠地開口:“就算沒有你小舅,我也不會跟你複合,無論你有多愛我,都不可能。”
“顧傾城!”陸丞琳生氣,一聲低斥。
陳雲墨突然哭得更慘,“傾城,你連說謊……哄哄我,都不肯嗎?”
顧傾城繼續冷漠地道:“如果不是哄着你的人太多,你也不至于淪落到今天這地步。”
這話可謂一語中的。
陳雲墨就是很典型的,被寵壞慣壞的二世祖。
隻能在順風順水的環境中生存,一旦受到點挫折,就心理扭曲變态,一意孤行,偏執成性,還死不認錯悔改,隻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他最無辜。
言盡于此,顧傾城轉身前最後留了句:“你多保重。”
……
到了停車場,陸君堯叫來保镖去開顧傾城的車,他拉着老婆回到自己車上。
陸浩明負責開車。
他看了眼後視鏡,見陸君堯心情不好,頓了頓才問:“小叔,我們是回家,還是找地方吃飯?”
陸君堯還沒回答,顧傾城交代:“找地方吃飯吧。”
“好的,傾城姐。”
陸浩明把車開到四合院,他知道顧傾城喜歡那家的私房菜。
園中景色很好,戶外天氣也适宜,顧傾城提議坐在院中涼亭下用餐,看看風景,空間開闊,能讓人心情好轉。
水燒開,她準備去拎茶壺泡茶時,陸君堯的大掌搶先一步,“我來,别燙着手。”
顧傾城看他一眼,輕聲問:“這事跟老宅說嗎?”
她知道丈夫臉色沉肅是在想什麼。
陳雲墨感染艾滋病,說難聽點,陸家二老就等于徹底失去了這個外孫。
染上這種病若身體素質好,又積極配合治療,活個十幾二十年都不是問題。
可若身體免疫力低,又不肯配合醫生,那可能就三五年光景。
比如孫尚骁那種,搞不好就剩一年半載了。
陸君堯點點頭,一邊優雅泡茶一邊回答道:“找個時間還是告訴他們一聲。”
“希望他們能看開點。”顧傾城低聲呢喃。
可沒想到,還沒等陸君堯跟家中二老提及此事,陳雲墨自己先扛不住壓力,自殺了。
深夜淩晨,親熱之後的陸君堯跟顧傾城剛睡着,手機突然響起,把兩人從夢中驚醒。
陸君堯夠來手機,一看是家姐的來電,第一反應不想接。
可沉思兩秒,又擔心這深夜有什麼突發狀況,他還是接起:“喂……”
才說一個字,那邊陸丞琳急聲打斷,“君堯,雲墨做傻事了,他割腕了!地闆上好多皿……流了一地,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