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明白不明白，若是……”燕清河壓低了聲音，讓音色稍微沉了一些，顯得稍微溫和一些。他不能吓着雲依依，但是這事情她太過莽撞。

　　 至少她不該主動出面，若是季家生出了一些邪念，她出點意外怎麼辦。

　　 雲依依莫名其妙地瞅了他一眼，又往後面退了一步，神色也淡了一些：“明白什麼？這不挺好的嗎？季詢人也不錯。”

　　 他眼底劃過一絲暗光，季詢要真是不錯，又怎麼不找雲依依，反而來找他，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警告。

　　 “我不是說季詢這個人。”且不論季詢本身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肯定是站在季家那邊的。

　　 “是啊，我當時也是無意遇到他的，後來發現了一點商機，就和他商量了一下，他給了錢，我幫忙辦事，有什麼不對嗎？”雲依依覺得他态度不怎麼好，自己也僵着臉。

　　 原主的脾氣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暴躁，她是做不到遇到一點事情就吵吵鬧鬧的，但若是對她不好，她自然不可能笑臉相迎。

　　 她做這些事，又不犯法，另外還有收益，有什麼不對嗎？換句話說，就算不對，這也是她的事情，她覺得挺好的。

　　 燕清河見她似乎生氣了，便一句話也不敢說了，他動了動唇，眼眸一閃，溢出了一絲委屈來：“我隻是怕你出事。”

　　 能出什麼事情，雲依依用眼神這麼說，便不想理會他了。

　　 燕清河本來還醞釀了一堆話，想和她解釋一下，結果雲依依根本就不願意和他說話了。

　　 他一愣，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他似乎把媳婦兒給得罪了，之前雲依依還和他說着茭白的事情，現在就一直冷着臉。

　　 他适才起了身，離雲依依近了一些，抱住了自己的頭，聲音軟了一些：“我隻是怕季家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來，這次也是運氣好，要是其他人家，又想居功，你要是出個意外……”

　　 雲依依看他抱着自己的頭，烏黑的發絲從他的指尖流瀉過來，絲絲縷縷又蕩開，一直到了腰間。他在家裡面就比較随意，頭發也沒有全部紮起。

　　 她也看不到燕清河的表情，就聽着他的低軟的聲音，自己心中也軟了軟。

　　 燕清河也隻是關心她而已，她剛才不應該置氣的，她本來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對方要是态度強硬，她估計還會冷戰，大不了一拍兩散，但是一旦服軟，她也就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

　　 燕清河能夠想到的，雲依依自然也想過，不過她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遠遠不夠，隻是停留在最外層的思考罷了，她想過季家可能會反悔，但卻沒有想過季家會因為這件事情來傷害她。

　　 索性，這些事情都沒有發生。

　　 雲依依眉間也卸下了防備，也不再往後面退了，柔聲道：“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我當時也有過考量，不是一下子就答應的。”

　　 雲依依想了一下，這次也沒有隐瞞，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了燕清河，燕清河越聽越驚疑，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也隻能這樣。

　　 他輕緩道：“也好，季家自然也不多，但其他人就說不定了，以後萬事都要小心。”

　　 雲依依眨了眨眼睛，倒是沒有想得這麼嚴重，她現在氣息還算平順，就道：“你放心吧，我下次肯定不會在這麼草率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也知道，但她才過來時，不太缺錢了，這剛好找到了一個機會，又覺得這個法子可行，自然就想試試，後來又得到了銀票，便沒有想太多。

　　 燕清河卻不太相信，雲依依就是一個有主意的，他有時候還真怕她就出事了，畢竟她也太過善良了。

　　 其實，人本來就是一種複雜的生物，隻要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無所謂好壞。

　　 善良隻是其中一個特質罷了，很多人性格裡面也有這麼一面的。

　　 雲依依自個兒都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燕清河卻一直這麼笃定，不然她怎麼會看到他時，還救了他。

　　 “真的嗎？那下次你會和商量嗎？”燕清河道，他放下手，有發絲蕩過兇前，那雙眸子清澈如水，晃動之間，似乎映出了誰的影子，一片漆黑。

　　 兩人離得很近，氣息交纏之間，雲依依能夠嗅到他身上的氣息，極清極淡，像是某種冷竹的香氣，非常好聞。

　　 他五官本來生的清隽，哪怕看久了後，雲依依也覺得他是長得極好的，愣神之間，她就嗯了一聲，直接答應了。

　　 燕清河神色緩和了一些，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指腹微微婆娑了一下，才道：“那我們把茭白自己給收了吧，賞金不要了。”

　　 雲依依想了下，問：“流程很麻煩嗎？”

　　 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情，不然當時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種呢？

　　 豈止是流程很麻煩，也許最後還會連累這個村，這世間還真沒有她想得那麼和平，最後碩果還不知道會落到誰的手裡，這不就是為别人做了嫁衣。

　　 要是一分錢都得不到，還會惹禍上身，那豈不是很虧。

　　 懷璧其罪就是這麼一個道理。

　　 “嗯。”燕清河睫毛一抖，想和雲依依解釋，又有些摸不準她的心思，怕她生氣了，半晌也沒有組織好語言。

　　 雲依依這次倒是答應得非常輕巧，“好，那我就不去了，但那茭白應該很多，到時候收割起來也很麻煩，我得再找一些人，恐怕也隻能麻煩大哥他們了。”

　　 她拍了拍燕清河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也沒有那麼傻，上次偶遇季詢，本來也是突發奇想，沒有思考這麼多，但是換了别人，我也不會答應的，我也不覺得自己吃虧，當初我就沒有想過和他們争什麼。”

　　 她也不貪心，當初她就隻想掙點錢。

　　 但看着燕清河軟乎乎的模樣，又想起了兩個軟軟的崽崽，她是覺得自己以後要更加小心一些，不然他們就被欺負了，深知自己身上的肩膀又重了一些。

　　 燕清河看了她一眼，那眼中還倒映着他的身影，他低頭，認真道：“對，你要保護好自己，不然我和崽崽就被欺負了。”

　　 雲依依一聽，就覺得是這麼一回事，也沒有多想燕清河怎麼猜出她在想什麼呢，她就教導了一句：“這倒是，特别燕小雙，遇到事情了又不說，簡直太單純了，也不知道他在學堂裡面有沒有被欺負，下次我讓大雙監督着他。但他這個性子，就和你一樣，你也是，記得對人要有點鋒芒，不要太善良。”

　　 這年頭善良的人都是容易吃虧的，不是說不能善良，但必須不能傷了自己。

　　 她覺得他很善良？

　　 燕清河順從地答應了，垂下眼簾，想到了季詢和他說的那些話，眼中又閃過了一絲暗芒，聲音卻越發輕柔了：“知道了。”

　　 雲依依速度倒是快，就說要把茭白全給割了，然後種上糧食就行。

　　 燕母對她的出爾反爾一點也不覺得煩，反而覺得挺高興的，這才是吧，才是過日子的樣子。

　　 燕大嫂聽到了之後，也沒有出言反對，如今丫丫已經睡了，現在身體已經好了不少，她現下也沒有那麼操心，還主動叫燕大哥去幫忙。

　　 雲依依那邊卻說不急的，還說要給燕大哥工錢，不能讓他白幹，燕大哥本來之前還推拒了，後來卻發現這茭白不是一般的多。

　　 上面也沒有結穗，但是長勢卻非常奇怪，他以前也是種過的，自然也有了解。

　　 茭白此物，早期就是結穗的，和大米一樣被當成糧食來吃，可惜，現在卻結不出穗了，燕大哥一碰，就發現了上面的果實，非常硬。

　　 那就是變異了的茭白，可以作為蔬菜來吃。

　　 他到不覺得這是能吃的。

　　 雲依依挑的時間都在晚上，她并不想讓人發現，但這茭白也很多，收了好些天都沒有收完。

　　 用車子拖回來時，自然也碰到了少許人，那些人一看是茭白，還是空穗的，也沒有想那麼多，就當成了茶餘飯後的趣事說了，也就是燕家三媳婦兒種了一堆沒有用的茭白，現在為了騰地，還怕丢臉，就連夜收割了。

　　 茭白太多了，就連家裡面都放不下了，雲依依就打起了一些主意，找人挖了地窖。

　　 地窖在這裡非常常見，也就是利用土的熱惰性來建成的，找好地方挖一個圓形和方形的洞或者坑就行了，可以用來儲存食物。

　　 雲依依找人挖出來的洞卻特别大，就單單是深度都有五六米，上面用木棍最撐，覆蓋了稭稈，然後又覆上了一層土。

　　 燕清河拿了一根茭白，心裡面覺得奇怪，也怪不得燕大哥一個問題都沒問，這茭白分明就是沒有種出來的。

　　 眼下也沒外人，雲依依就把那茭白一掰開，露出了裡面黃白的果肉，那模樣和竹筍有些相似。

　　 看起來卻不像是蔬菜。

　　 “這能吃？”

　　 “能啊，我明天就炒來吃，隻是可惜不能送人，也不能拿出去賣，這茭白實在太多了。”雲依依拿起了一節茭白，剝開了外皮兒，這是新鮮的茭白，裡心是白的，幹幹淨淨的，一看品質就不錯。

　　 約莫是種植的季節不對，每根茭白并不大，但是取幾根後，也能吃好久呢。

　　 這哪裡吃的完啊，等收割完了，約莫也有幾百斤，這還是雲依依沒有種植多少的原因。

　　 雲依依有些可惜了，“那以後不能種了嗎？”

　　 要是茭白發生黑心情況，就是品質粗老的原因，這些茭白她随意看了一下，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要是以後都無法種植，那便太可惜了。

　　 但這麼多茭白，也放不了多久，壞了的話，那就非常可惜了。

　　 燕清河看着那茭白，發了一會兒呆，才道：“可以種。”

　　 饒是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這堆茭白震住了。

　　 這也太多了吧。

　　 滿院子都是。

　　 茭白産量本來就極其低下，要是常人來種，估計也就那麼一點，最初燕清河也以為運氣好，隻有少量茭白成熟，現在一看，這分明就是他們理解能力出了問題。

　　 種自然是可以種的，但現在家裡面都快被茭白給淹沒了。

　　 雲依依也想到了這個問題，當天就炒了一盤茭白，切成片的茭白，清甜可口，是一種脆生生的蔬菜，很有嚼勁。

　　 等地窖都挖好了之後，他們就把大部分茭白放進去，兩個崽崽都在上面遞着。

　　 這件事後，燕母倒是很高興，認為老三家終于肯認真種糧食了，不過弄了這麼久，燕母就問了一句燕大哥出了啥事。

　　 燕大哥摸了摸頭，老實道：“茭白長得很好，但都是沒有結穗。”

　　 “當初我就勸了他們不要種，現在多麻煩啊。”燕父在一旁說了一句。

　　 燕大哥騷了騷頭皮，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兒，見屋子裡面沒啥事了，就直接進了自己的屋子。